死亡的气息是冰冷的铁锈味,混杂着疯乞丐嘴里腐肉的恶臭。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
十六岁的闺房,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姑娘,您可算醒了!
"翠屏那张刻薄的脸凑过来,"沈家的花轿都到街口了,夫人让您赶紧上绣楼!
"我盯着自己光滑完好的双手,指甲圆润健康,没有流放路上的厚茧,
没有疯乞丐撕咬的疤痕。我重生了!回到了抛绣球那天!前世,
我就是今日被嫡母赵氏和沈家联手算计,将绣球"恰好"扔给沈家那个疯癫庶子,
最终被活活掐死在柴房里。"三姑娘?"翠屏不耐烦地来拽我。"滚开!"我甩开她的手,
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翠屏被我眼神吓退,悻悻地去报信了。我走到铜镜前。
镜中的林昭宁眉眼清冽如雪,眼底却燃着地狱归来的幽焰。绣楼下人声鼎沸。
我一眼就看见了那顶扎眼的青布小轿——里面坐着前世折磨我的疯乞丐,正流着口水傻笑。
赵氏假惺惺地喊:"昭宁,快抛绣球啊!沈公子等着呢!"人群哄笑:"哈哈哈看那傻子!
""林家庶女配疯子,绝配!"我冷笑,目光扫过人群后方——那辆低调的青幔马车,
四个便装护卫腰间鼓鼓,是宫中禁卫才有的臂缚!赌了!我抓起绣球,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用尽全力砸向那辆马车!"砰!"绣球正中车帘,全场死寂。
车帘掀开,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明黄龙纹衣袖,还有那张冷峻如刃的脸——当朝天子褚景澈!
"护驾!"禁卫长刀出鞘,寒光凛冽。人群呼啦啦跪倒一片,赵氏脸色惨白如纸。"你,
"皇帝声音冷得像冰,"为何选朕?"我跪地叩首:"臣女不要丈夫,要改写命运的权柄!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薄唇轻启:"冲撞圣驾,其罪当诛。"赵氏脸上刚浮起喜色,
就听皇帝继续道:"然绣球择亲,古有旧俗。着林氏昭宁即日入宫,封——选侍。"选侍!
后宫最末等,比宫女强不了多少!赵氏又活了过来,眼中闪着恶毒的光。选侍?
进了宫看你怎么死!我平静叩首:"臣女叩谢陛下隆恩。
"02入宫的青布小轿比沈家的还破,直接从侍郎府后角门抬走,连嫁妆都没有。"林选侍,
到了。"老太监尖着嗓子。眼前是爬满青苔的宫墙,几座破败殿宇——传说中的冷宫听雨阁。
管事孙姑姑讥讽道:"贵妃娘娘体恤您'病弱',特批此处静养。"她把"病弱"咬得极重。
我面无表情地跟着她走向最角落的偏殿。殿门"吱呀"作响,里面霉味扑鼻。
一张三条腿的破桌子,发霉的稻草铺,这就是我的"寝宫"。孙姑姑走后,我立刻检查墙壁。
夯土因潮湿松软,我抠开一个洞,藏入从家带来的木炭粉——深宫里,这东西能解毒。"砰!
"殿门突然被踹开。我以为又是孙姑姑来刁难,转身却对上一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睛。褚景澈!
他一身玄色常服,腰间九龙玉佩轻晃,正冷眼打量我抠了一半的墙洞。
"陛下..."我迅速跪下,心跳如鼓。"朕以为会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蠢货。
"他声音里带着玩味,"没想到你在扒墙皮?"我稳住呼吸:"臣女检查房屋是否安全。
""呵。"他冷笑,"绣球砸朕时胆子不小,现在倒会装乖?
"我抬头直视他:"陛下亲临冷宫,就为看臣女是否在哭?"空气瞬间凝固。
褚景澈眸色一沉,突然伸手掐住我下巴:"林昭宁,你究竟想要什么?"他手指冰凉,
力道大得让我生疼。我忍着痛,一字一句:"臣女说过,要改写命运的权柄。""凭你?
"他嗤笑,"一个冷宫弃妃?""冷宫很好。"我竟笑了,"没人打扰,
正好...查些事情。""比如?""比如..."我故意停顿,"工部三十八条人命案。
"褚景澈瞳孔骤缩。那是我爹被诬陷的案子!他猛地松开我,
眼神锐利如刀:"你可知妄议朝政是何罪?""臣女只想知道真相。
"我摸出藏在袖中的半页残纸,"这是在墙缝里找到的,前朝密档。
"纸上赫然是当年工部案的蛛丝马迹!褚景澈脸色变了。他一把夺过残纸,
声音危险:"林昭宁,你在玩火。""陛下,"我直视他的眼睛,
"您不好奇谁在您眼皮底下藏证据吗?"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火花迸溅。良久,
他忽然勾唇:"有意思。"转身大步离去前丢下一句:"明日宫宴,朕准你出席。
"我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坐在地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第一步棋,走成了!
03宫宴当日,孙姑姑破天荒地送来一套半新不旧的藕荷色宫装。"贵妃娘娘开恩,赏你的。
"她撇着嘴,把衣服扔在我床上,"别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去丢人。"我摸了摸衣料,
指尖感受到细微的粉末——是让人皮肤起疹子的药。"多谢姑姑。"我假装不知,
转身从墙洞里抠出木炭粉,悄悄抹在可能接触皮肤的内衬处。
春桃帮我梳头时手都在抖:"姑娘,听说贵妃娘娘最讨厌新入宫的...""我知道。
"我插上唯一的木簪,"今日我们只看戏。"御花园里衣香鬓影。
我刚到就被安排在最后面的角落,面前是半凉的茶和干瘪的果子。"这就是那个砸绣球的?
""选侍也配来宫宴?""听说在冷宫扒墙皮呢..."贵女们的嗤笑飘过来。
我垂眸喝茶,余光却扫视全场——皇帝端坐主位,神色淡漠;贵妃许媛仪一袭大红宫装,
娇艳如牡丹,正亲热地拉着一位素衣女子说话。那女子约莫二十四五,面容苍白却清丽,
时不时掩唇轻咳——端妃闻芷兰,皇帝的表妹,宫中唯一敢偶尔顶撞贵妃的人。
"端妃姐姐身子弱,喝点热茶。"许媛仪突然提高声音,亲手倒了杯茶递过去。
闻芷兰刚要接,许媛仪"不小心"手一滑——"小心!"我箭步上前,
用后背挡在闻芷兰前面。滚烫的茶水全泼在我肩上,茶杯"啪"地碎在地上。全场寂静。
我忍着灼痛跪下:"臣妾失仪,请贵妃娘娘责罚。"许媛仪没料到我这一出,
笑容僵在脸上:"你...""林选侍是怕烫着本宫。"闻芷兰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清晰,
"该赏才是。"她取下头上的金玉钗插到我发间:"这钗配你。"我敏锐地注意到主位上,
褚景澈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许媛仪脸色变了几变,
最终强笑道:"端妃姐姐就是心善。"她转向我,眼神阴毒,"林选侍既然这么爱挡,
不如把地上的碎片也收拾了?"我二话不说跪地去捡碎瓷,
故意让锋利的边缘在指尖划出几道血痕。"够了。"褚景澈突然开口,"传太医。
"许媛仪不敢置信:"陛下,不过是个选侍...""朕说的是端妃。"褚景澈冷眼扫过,
"她体弱,受不得惊。"闻芷兰却看向我:"林选侍也伤了。"一阵沉默后,
皇帝淡淡道:"那就一起看。"离开时,闻芷兰悄悄塞给我一块绣着兰花的帕子,
低声道:"明日未时,御药房后门。"我攥紧帕子,知道这是第一个盟友的信号。回到冷宫,
我对着铜镜查看肩膀的烫伤。红肿起泡,但值了。"姑娘何苦..."春桃哭着给我涂药。
"值得。"我咬牙忍痛,"端妃父亲是刑部尚书,与工部旧案有关联。"夜深人静时,
我取出金玉钗——钗尾暗藏机关,旋开后竟有一张小纸条,
上面蝇头小楷写着三个字:"疯乞丐"。我心头一跳。
看来闻芷兰知道些什么...04御药房后门,闻芷兰的贴身宫女将我引入暗室。
端妃正在煎药,药炉映得她苍白的脸有了血色。"烫伤可好些了?"她示意我坐。
"托娘娘的福。"我取出金玉钗,"娘娘为何帮我?
"闻芷兰咳嗽两声:"我见过太多人巴结许媛仪,你是第一个敢挡在她面前的。
"她盯着药炉,"你父亲...是被冤枉的。"我手指猛地收紧。"三年前工部案,
我父亲经手过。"她声音更低,"那疯乞丐...原是许家马夫的儿子。"我如遭雷击。
许家!果然是许媛仪娘家!"证据呢?"闻芷兰摇头:"早被销毁。
但你若真想查..."她意味深长,"三日后是许媛仪每月礼佛的日子。"三日后,
我收买的小宫女战战兢兢来报:"按您说的,
奴婢把贵妃供奉的香换了..."我赏她一块碎银:"继续盯着。"当晚,
佛堂突然传出尖叫——许媛仪供奉的佛像无故开裂,香炉倾倒!"大不敬啊!
"老嬷嬷们窃窃私语。褚景澈震怒,命人彻查。许媛仪百口莫辩,被罚禁足三日。
我趁机求见皇帝。"陛下,工部旧案或有冤情。"我跪在御书房,
"闻尚书当年审案时...""林昭宁。"褚景澈打断我,眼神锐利,
"你可知构陷贵妃是何罪?"我抬头直视他:"臣女只求真相。"说着取出闻芷兰给的线索,
"疯乞丐与许家有关。"褚景澈盯着纸条,突然冷笑:"你与端妃联手了?
""臣女只与真相联手。"一阵沉默后,他忽然问:"肩膀还疼吗?
"我一愣:"不...不疼了。"他丢来一个玉瓶:"西域进贡的伤药。"顿了顿,
"工部案,朕会让人重查。"我心跳如鼓——第一步成了!离开时,
总管太监悄悄说:"陛下今日翻了您的牌子。"我脚下一绊。侍寝?现在?
05侍寝的流程繁琐得令人窒息。沐浴、熏香、裹着锦被被抬进龙床。寝殿内,
褚景澈正在批奏折,头也不抬:"会磨墨吗?"我松了口气,默默上前研墨。
他字迹凌厉如刀,朱砂批注力透纸背。"《雪落西疆》会弹吗?"他突然问。
我手一抖——这是边疆将士思乡的曲子,因暗讽朝廷对边关补给不足曾被禁。"会。
但...""弹。"我坐到琴前,指尖轻拨。琴音如雪落大漠,孤寂苍凉。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父亲曾描述的边关——黄沙漫天,将士们冻得瑟瑟发抖,
却还坚守城墙...曲终时,我发现褚景澈正死死盯着我。"谁教你这么弹的?
"他声音沙哑。"臣女父亲...他曾监理边关城墙工事。"我故意提起,
"他说将士们缺冬衣,冻死不少..."褚景澈眸色深沉。突然,
他一把将我拉到身前:"林昭宁,你究竟想干什么?"龙涎香的气息笼罩着我,
我强自镇定:"臣女说过,要权柄,要真相。""用这种方式?"他冷笑,"靠取悦朕?
""不。"我直视他的眼睛,"要让陛下看到我的价值。"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危险又迷人:"证明给朕看。"次日清晨,圣旨震惊六宫——选侍林昭宁,晋婕妤,
赐居流云轩!连越三级!许媛仪刚解禁就听到这消息,据说摔了一屋子瓷器。
闻芷兰派人送来贺礼——一本边疆风物志。书页间夹着张纸条:"疯乞丐已找到。
"我抚摸着崭新的婕妤印绶,无声地笑了。棋子已布好,该将军了。
06流云轩比听雨阁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春桃摸着崭新的锦缎被褥,眼眶都红了:"姑娘,
咱们这是熬出头了?""早着呢。"我推开雕花窗,
正好看见几个小太监在院角窃窃私语——不用说,定是许媛仪安插的眼线。
梳妆台上摆着内务府刚送来的首饰匣。我随手拿起一支金步摇,
对着阳光细看——簪尖闪着不正常的蓝光。"收起来,别碰。"我冷笑,"许媛仪这是急了。
"果然,午膳刚过,贵妃的请帖就到了——说是赏琴宴,庆贺我晋位。"不能去啊姑娘!
"春桃急得直跺脚,"肯定没好事!"我摩挲着闻芷兰送来的密信:"不去怎么抓她把柄?
"赏琴宴设在许媛仪的怡春宫。我刚进门,就听见一阵娇笑:"哟,婕妤妹妹可算来了。
"许媛仪一袭鹅黄纱裙,美得张扬。她亲热地拉住我的手:"妹妹一入宫就获盛宠,
姐姐真是...欣慰。"我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刺:"托娘娘洪福。"宴席上,
贵女们明嘲暗讽。我全当耳旁风,专注观察——许媛仪右手边那个绿衣宫女,
一直不安地搓着衣角。"听闻妹妹擅琴。"许媛仪突然道,"不如弹一曲助兴?
"她指向殿中央的焦尾琴。我走近细看,琴弦上沾着无色粉末——碰了会让人奇痒难忍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