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钰约我去季云山露营的声音传来时,我脑海深处最后的画面,
仍是前世躺在寄生虫病房的惨白绝望。上辈子她哄我下溪游泳,又带我去高温汗蒸。
“寄生虫在高温下往脑子里冲的感觉好吗?”弥留之际,她在我耳边轻笑。
而我的父母搂着她:“委屈你这么多年寄人篱下了。”重生醒来,
粉色床帘外传来她的声音:“涵涵,我们去季云山露营吧?”我摸着后颈微笑:“好啊,
这次换我请你蒸**。”记忆的最后,是心电监护仪拉长、刺耳的蜂鸣,像一根冰冷的钢丝,
猛地勒紧住我的意识,然后骤然绷断。紧接着,是一片模糊的光。惨白,灼目,
带着消毒水刺鼻的死亡气味。然后,是一片无尽的黑。意识像沉在冰冷黏腻的沼泽底部,
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每一次当我试图挣扎,都换来更深的窒息感,
无数细小的、贪婪的口器在啃噬我的脑髓,密密麻麻,永无止境。绝望像冰寒刺骨的水,
灌满了我每一个细胞。他们模糊扭曲的笑脸,父母那句剜心剔肺的“钰儿”,
还有何俊那邀功的、令人作呕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法挣脱的网,
将我拖向永恒的虚无。“呃啊——!”一声短促惊惧的抽气猛地撕裂了我的喉咙,
身体仿佛被一阵强电流狠狠击中,剧烈地弹了一下。我猛地睁开眼。这是怎么回事?
是抢救仪器带来的电流疼痛吗?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粉,带着细密的白色星星纹路,
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里微微拂动。这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死亡冰冷,
无穷无尽的黑暗。这是我的床帘。藕粉色的,大学宿舍里那顶用了四年的床帘。
上面还有一小块洗不掉的、去年和骆钰在床上吃面包时,不小心蹭上的草莓酱渍。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动眼球。下面是熟悉的书桌,
上面堆着摊开的专业书和凌乱的化妆品;贴着粉色星星贴纸的衣柜门;对面床铺空着,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久远得近乎虚幻的、属于大学时代的柔和晨光里。
怎么回事?我还活着?回光返照还是上天堂了?不,不对。
有他们最后汇聚在一起、庆祝我死亡的、那其乐融融的笑声…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地狱的气息,
清晰得如同火烧烙印,灼烧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记错。那不是梦!绝对不是!
那种疼痛感明明如此清晰!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裙,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恶寒,
我颤抖的抬不起身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我肋骨生疼,几乎要破膛而出。
我拼尽全力地抬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后颈,
然后是脑袋...那个曾经被无数恶心怪虫当作温床盘踞扎根的地方。手下皮肤光滑温热,
没有因接受治疗而扎的千疮百孔,没有疼痛肿胀,
只有年轻身体蓬勃的生命力在我指腹下清晰地跳动。触感如此真实,
却让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喉咙。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
尖锐的痛感**辣地蔓延开。是真的!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那个毁灭开始的前夕?
“涵涵?你醒了吗?”一个带着轻快笑意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穿透了粉色的床帘,
像一把淬了蜜糖的冰锥子,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是骆钰。我的好闺蜜。还是说我的好姐姐?
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瞬间被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了头顶。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牙齿死死咬住口腔内壁,浓重的铁锈味在我口里弥漫开来。
我强迫自己放缓呼吸,一点一点,撑起身子,僵硬地转过头,
目光投向那层隔绝内外的粉色布料。帘外,那个纤细又熟悉的身影轮廓模糊地晃动着。
“懒猪,快起来啦!”她的声音依旧甜得发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亲昵撒娇,
“今天天气超棒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去季云山后面那片森林露营呀!听说那里有山有水,
风景绝了,现在天气这么热,去解暑也好啊!拍照肯定特别出片!
而且听说现在还没有很多人去过,我都迫不及待了!”季云山?森林?露营?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狠狠地射进我的脑海深处,
引爆了那些被刻意尘封、却从未真正熄灭的死亡图景——清澈平静的溪流,
水下潜藏的、肉眼难辨的致命虫卵;**房里令人窒息的高温,
那是寄生虫疯狂窜动的催化剂;还有最后,医院里,他们那几张在“死亡”二字映衬下,
笑得无比快意与解脱的脸!是她!就是现在!就是今天!
她要把我再次推入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她要亲手把我送上那条布满微小怪物的痛苦绝路!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僵我灵魂的恨意,如炸弹一般从我心脏最深处炸开,
瞬间愤怒与恨意席卷我四肢百骸,冲散了所有残余的恍惚与软弱,
斩断所有曾经以为的友情亲情还有爱情。我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颤抖。掌心一片湿冷,全是冷汗。帘子外,
骆钰等不到我的回应,似乎有些疑惑,又甜甜地唤了一声:“涵涵?”我抬起手,
指尖触碰到那柔软微凉的粉色布料。柔软的触感让我指尖的颤抖奇迹般地平息了。
我稍微用力,缓慢而稳定地,将床帘向两边拉开。午后的光线骤然涌入,有些刺眼。
骆钰就站在我的床下,微微仰着头。她穿着一条新买的碎花紫色连衣裙,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脸上精心化着淡妆,显得纯洁又无害。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她的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眼神清澈,
带着全然的期待和亲昵,带着对我的依赖,仿佛我们真的是这世上最要好的姐妹,
即将共赴一场美好的春日邀约。可谁能想到,这张天使般至纯至善的面孔下,
藏着怎样的毒蝎心肠?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平静地、一寸寸地扫过。
从她笑起来如同月牙一般的眉眼,到涂着嫩蜜桃色水光唇釉的嘴唇。这张脸,
和记忆中病床前那张带着诡异笑意扭曲的脸,在眼前诡异地重叠、分离。我这时候才发现,
她和我母亲一样,有一双笑起来如月牙一般弯弯的眼睛。心底的冰层无声地蔓延,
冻结了所有翻腾的情绪。“露营?”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听起来非常平静,甚至有些空洞。我看着她,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强撑着勾出一个极其浅淡的、几乎没有弧度的微笑。“好啊。”我说,
我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甸甸的分量。我的右手,
在骆钰视线不及的身侧,缓缓抬起,指尖轻轻抚上自己的后颈和后脑。
那个前世被无数微小怪物盘踞、啃噬、扎根,最终夺走我一切的地方。
指腹下的皮肤光滑温热,年轻而充满生命力,再也没用那些千疮百孔。
我嘴角那抹浅淡的微笑,在窗外明媚得过分的午后阳光映衬下,悄然加深,
勾勒出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弧度。“钰钰,”我的声音依旧很轻,
带上了她所熟悉的、那种带着点迷糊的亲昵腔调,
每一个字却清晰地敲在宿舍骤然紧绷的空气里,“我听说……汗蒸对皮肤特别好?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无懈可击的灿烂笑容,
在听到“汗蒸”两个字时,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僵滞了那么一瞬。
就像精致的瓷器娃娃表面,掠过一道极其微小的裂痕。“这一次”我微笑着,
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错辨的邀请,“换我请你吧。”骆钰怔了怔,
我加深了嘴角的笑容,“毕竟,我们是最好的闺蜜,最好的姐妹啊”骆钰缓过神来,
收起一瞬间的呆滞,换上那副熟悉的人畜无害的神情,甜甜的说:“对呀,
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不过,汗蒸还是等去完露营回来吧,刚好可以暖暖身子呢!
”阳光穿过窗户,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
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老旧空调外机低沉的嗡鸣,以及我自己胸腔里,
那被冰层包裹的、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咚…咚…咚……如同复仇的战鼓,
如同地狱深处的悲鸣,在寂静中,悄然擂响。还没等我收拾完,
骆钰带着甜美无邪的笑容向我走来,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嗔怪,
“涵涵你是不是睡迷糊啦?怎么动作这么慢?我都等不及去看那片溪流了,听说清澈见底,
拍照一定绝美!”“溪流”两个字,被她用那种充满向往的、天真的语调说出来,
像裹着糖霜的砒霜,狠狠刺进我的耳膜。前世那冰冷刺骨、暗藏杀机的溪水,
仿佛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带来了窒息般的幻觉。
我强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恨意,
脸上却浮现出她最熟悉的、那种带着点迷糊和妥协的笑容:“刚睡醒脑子不清醒,
还没想好带什么东西去呢。”我慢吞吞地坐起身,拉开床帘,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她放在我书桌旁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那里面,
一定藏着诱使我下水的“道具”,或者事后“关心”我、带我去汗蒸馆的借口。
我顺着她的话说,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探针,
牢牢锁住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露营嘛……我也好期待哦,但是...我突然想起来,
何俊昨天跟我提过一嘴,说他公司最近在季云山那片做地质勘测,好像发现点小问题,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玩,毕竟安全第一嘛。”我抛出“何俊”和“地质勘测”这两个关键词,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两颗石子。果然!骆钰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虽然她立刻掩饰性地抬手捋了下头发,但那一闪而过的惊愕和慌乱,
像黑暗中的野兽的獠牙的闪光,被我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指尖甚至微微蜷缩了一下。
猛然间,前世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玻璃渣,狠狠扎进脑海——病床前,何俊搂着骆钰的腰,
那张曾经对我深情款款的脸,此刻写满了邀功的得意和冷酷:“钰儿,
还不是多亏了我公司让我负责那片野外之地的勘测!
让我发现了那片溪流里有不少寄生虫需要清理!正好,
物尽其用……”他低头亲昵地蹭了蹭骆钰的额角,两人相视而笑,
那笑容在死亡仪器的背景音下,扭曲得如同地狱的图腾。原来,那么早!何俊的背叛,
骆钰的算计,早已借助他工作的便利,在那片看似纯净的山水间,
为我精心布置好了通往充满怪物的地狱的入口!而他们,就等着我无知无觉地踏进去!
“何俊说的?”骆钰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努力维持着轻松的语气,
“他能发现什么问题呀?肯定是想吓唬你,让你多依赖他呗!我看你呀就是太相信男人了!
那片地方我去踩过点了,风景真的特别好,溪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一点问题都没有!
涵涵,你不会因为臭男人一句话就扫兴吧?我们计划了好久的!”她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
她在害怕,害怕计划被打乱。害怕她等待了二十年的“劫数转移”,功亏一篑。一瞬间,
更深、更冷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关于身世真相的碎片——索弥留之际,
意识在剧痛和黑暗中沉浮。机器的蜂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的视野里,
是骆钰和何俊相拥的轮廓。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笑,
理……正好……”是何俊模糊的声音...“…委屈你……寄人篱下……”母亲的声音,
带着哭腔。
女儿……钰儿……劫数”父亲的声音“…光明正大……替死鬼...”骆钰得意的轻笑。
他们其乐融融的笑脸在扭曲的光影中晃动,与父母那句剜心的“钰儿”交织在一起,
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将我最后一丝生机绞碎。
机器发出刺破耳膜的长鸣……纵使我再无知也能从中推测出,我根本不是父母期盼的女儿,
我只是一个被精心挑选、蓄意收养的“祭品”!
一个用来替他们的亲生骨肉骆钰挡灾赴死的“替身”!所谓的友情、爱情、亲情,
统统都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是编织了二十年的、一张将我牢牢困死的巨网!
冰冷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腾咆哮,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我死死咬住口腔内壁,浓重的铁锈味**着我的神经。不能失控。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杀意,再抬起时,
已换上几分犹豫和动摇:“这样啊……可是何俊说得挺认真的……要不,我们问问爸妈?
他们经验多,看看那片地方安不安全?”提到“爸妈”,骆钰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有期待,有渴望,还有一丝……属于胜利者的、高高在上的怜悯?她大概以为,
父母永远会站在她那边,替她扫清障碍。“问叔叔阿姨?”她语气轻快,带着点撒娇,
“也好呀!正好我也想叔叔阿姨了,我们打个视频过去问问?”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心底冷笑。好,很好。那就让你们看看,这出戏,到底会唱成什么样。我拿起手机,
指尖冰凉,却异常稳定地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曾被我视为最温暖港湾的号码——那个,
属于我“父母”的号码。视频很快接通了。屏幕上出现母亲保养得宜、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背景是家里熟悉的客厅。“涵涵?钰儿?怎么一大早打电话?想妈妈啦?
”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慈爱。“妈,”我抢在骆钰开口前,
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扰和依赖,“我和骆钰想去季云山后面那片森林露营,
但何俊说他公司勘测发现那边有点小问题,可能不安全。骆钰说风景特别好,
非要去……您和爸觉得呢?那里安全吗?溪水能游泳吗?”我的问题,
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的刀锋。屏幕那头,母亲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惶和心虚,下意识地看向镜头外,我知道,父亲一定就在旁边。
果然,父亲严肃的脸很快也挤进了屏幕。“季云山后面?”父亲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沉稳,
但眉头紧锁,“涵涵,听何俊的!那地方……地质结构不太稳定,公司确实有报告!
溪水看着清,谁知道底下有什么!不能去!绝对不能下水!听见没有!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是恐惧我真的出事,
还是恐惧他们精心策划了二十年的“替死”计划被打乱?“可是叔叔,
那溪水真的很干净……”骆钰忍不住插嘴,声音带着委屈和不解。“钰儿!
”母亲突然拔高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失态的焦灼打断了她,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
换上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口吻,“听你叔叔的!安全最重要!涵涵,你们换个地方玩,
或者就在市内的公园逛逛!别让爸妈担心!”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如此反常!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哪里是关心安全?
这分明是害怕他们为亲生女儿准备的“刑场”出现变数!我清晰地看到,
骆钰在镜头看不到的角度,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脸上却还得维持着乖巧听话的表情。
而屏幕里的“父母”,眼神闪烁,那份极力掩饰的慌乱和对骆钰下意识的维护,
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里。“哦……这样啊……”我拖长了语调,
脸上露出失望又听话的表情,“那好吧,听爸妈的,我们不去了。”我看向骆钰,
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怨毒和焦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骆钰,
看来露营泡汤了。真可惜啊,那片‘清澈见底’的溪流……”我刻意加重了那四个字,
满意地看着她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不过,”我话锋一转,声音重新变得轻快起来,
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爸妈说得对,安全第一!既然不能去野外,那我们在市内玩吧!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骆钰脸上,笑容灿烂,如同地狱之花。“钰钰,
我刚刚不是说汗蒸对皮肤特别好吗?”我歪着头,眼神清澈无辜,却像冰冷的蛇信,
舔舐着她的神经,“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阳光这么好……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我请客。
”我微笑着,一字一顿,清晰地补充道,
“去那家……你‘最喜欢’的、温度最高的汗蒸馆。”“听说,”我的指尖,
再次轻轻抚上自己光滑温热的的后颈,眼神却穿透了骆钰强装的镇定,
直抵她灵魂深处那肮脏的秘密,“高温,能杀死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呢。”宿舍里,
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却照不进骆钰骤然失去血色的脸,
和她那双再也无法完美掩饰惊惧的眼底。复仇的帷幕,由我亲手拉开。这一次,轮到我,
来为你们精心准备通往地狱的“高温之旅”了。
那些盘踞在阴暗处的怪物...那些扭曲的亲情与背叛……我会用你们最熟悉的方式,
一点一点,烤干、焚尽!“汗蒸?哎呀,这么热的天,蒸**多闷啊!
”骆钰脸上的血色尚未完全恢复,却已迅速挂上她招牌的甜美笑容,
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惊惧从未存在。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力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制,
“涵涵,我们都好久没一起回家吃饭了!叔叔阿姨肯定想我们了!
而且……”她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
眼神却飞快地瞟了一眼宿舍门,“你爸妈昨天还打电话给我,
说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就等着我们回去呢!露营不成,回家吃顿好的,
放松放松,不是更好?”回家?这个字眼像淬了毒的钩子,
狠狠勾起了我心底最深处那片被精心粉饰、实则早已腐烂的疮疤。
那栋承载了我二十年所谓“幸福”记忆的房子,此刻在我眼中,无异于一座华丽冰冷的祭坛,
而我,曾是他们亲手献上的祭品。我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恶心和尖锐的讽刺,
脸上却绽开一个比骆钰更灿烂、更“惊喜”的笑容:“真的吗?爸妈做了糖醋排骨?
”我反手握住她挽着我的手腕,指尖冰凉,力道却恰到好处地传递着“欣喜”,“太好了!
我也好想他们!那我们快回去吧!”我的声音充满了雀跃的期待,
仿佛一个真正渴望家庭温暖的女儿。骆钰似乎松了口气,
眼底深处那抹焦虑被一丝得逞的算计取代。回家,回到父母身边,
回到他们掌控的、可以“纠正”我偏离轨道思想的地方,这显然是她认为的“安全区”。
她大概以为,在父母的“关爱”笼罩下,我那些关于“汗蒸”和“勘测”的奇怪念头,
很快就会被消弭于无形。我们打车回到了那栋熟悉的别墅。阳光洒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
门廊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切看起来都温馨祥和,如同无数个被我珍视的往日重现。
可曾经温馨的家此刻却仿佛鬼门关一般,让我内心一阵颤栗。门开了。母亲系着围裙,
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慈爱笑容:“哎呀,两个宝贝女儿都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精准地落在骆钰身上,那眼神里的关切和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然后,才仿佛“刚看到”我似的,对我笑了笑:“涵涵也回来了,
快洗手准备吃饭。”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闻声抬起头,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对着骆钰点了点头:“钰儿来了。”语气是面对我时少有的温和。随即转向我,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涵涵,听你妈说,你们之前想去季云山?以后那种野地方少去,
不安全。”“知道了,爸。”我乖巧地应着,换上拖鞋,目光无声地扫过玄关鞋柜,
那里有一双属于骆钰的那双紫色的、毛茸茸的拖鞋,崭新干净,
摆放的位置甚至比我常穿的那双更顺手、更靠近门口。而我的拖鞋,被挤在了一边,
带着点灰尘。餐桌上,菜肴丰盛,果然摆着我“最爱”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
母亲热情地张罗着,不停地给骆钰夹菜。“钰儿,尝尝这个排骨,阿姨特意挑的小肋排,
炖得可烂了!”“钰儿,鲈鱼很新鲜,多吃点鱼聪明!”“钰儿,喝点汤,天热,解暑的!
”一声声亲昵的“钰儿”,如同密集的针尖,扎在我的心上。而对我,
只有一句客套的“涵涵,你也吃”。从前我只当父母因为骆钰是我的闺中好友,
加上她从小父母离异身世凄凉,才特意的对她更为关爱。如今看来,
他们实际上是早就不加掩饰的区别对待。我低头扒着饭,嘴角却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看啊,
这就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所有的爱,所有的资源,所有的关注,都像流水一样,
无声无息地导向真正的“明珠”——骆钰。而我,只是那个吸引“劫数”的容器,
一个提供养分和挡箭牌的…工具人。或者说是替死鬼。“对了涵涵,”父亲放下筷子,
状似随意地开口,目光却带着探究,“何俊最近工作怎么样?
听说他们公司在季云山那边的项目挺重要的?”他在试探。试探我对何俊的态度,
试探我是否真的“听劝”远离了那片死亡之地。骆钰夹菜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只是眼角的余光紧张地瞟向我。我抬起头,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甜蜜的烦恼:“他呀,忙得脚不沾地!
季云山那个勘测项目好像挺复杂的,他最近压力很大,
总跟我抱怨说发现那片原始区域问题不少,尤其是什么水质样本分析报告,
好像提到有什么需要高度警惕的微生物隐患?具体的专业术语我也听不懂。
”我故意说得含糊,却精准地抛出了“水质样本”、“微生物隐患”这两个关键词。
我看到父亲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水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母亲夹菜的动作也僵住了,
脸上强装的笑容出现裂痕。骆钰更是差点被一口汤呛到,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哎呀钰儿,慢点喝!”母亲立刻紧张地拍打骆钰的背,那份焦灼和心疼,
比对刚才父亲提到季云山时的反应要真实、强烈百倍。“微生物隐患?
”父亲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刻意的严肃,“何俊跟你说的?他有没有说具体是什么?
在哪里?”他急于确认,何俊是否泄露了不该泄露的信息,尤其是,
是否泄露给了我这个“祭品”。“他哪会跟我说那么细呀,就说工作保密,不能多说。
”我耸耸肩,一脸天真无邪,“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挺严重的?爸,您消息灵通,
您听说过吗?那片地方是不是真的很危险?”我把问题抛了回去,眼神清澈无辜地看着他。
父亲被我看得有些狼狈,避开我的视线,含糊道:“嗯,野外嘛,总有些未知风险。
何俊说得对,要保密。你们女孩子家,以后少打听这些,离远点就对了。
”他试图用“女孩子家”来堵我的嘴,维护那个肮脏的秘密。“哦……”我拉长了语调,
显得有点失望,低头继续吃饭。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父母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骆钰低着头,小口喝着汤,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就在这时,
母亲端上来一碗精心炖煮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滋补汤,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骆钰面前,
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钰儿,快把这碗汤喝了。阿姨特意给你炖的,加了黄芪、党参,
补气安神的。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学习太累了?可别累着自己。”那碗汤,
用料考究,热气腾腾,散发着金钱和母爱的味道。而我的面前,只有一碗普通的紫菜蛋花汤。
这**裸的差别对待,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我的心上。
前世他们在我病床前的“钰儿你受苦了”,此刻有了最生动、最残忍的表现。
我看着骆钰面前那碗昂贵的滋补汤,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寡淡的蛋花汤,
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终于抑制不住地加深。我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越过餐桌,
直直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看向正被母亲殷切催促着喝汤的骆钰。“妈说得对,
骆钰,”我的声音在骤然安静的餐厅里响起,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地,“天热,
容易心浮气躁,是该多喝点汤,解暑。”我的重音,精准地落在了“解暑”两个字上。同时,
我的指尖,在骆钰和父母都看不到的桌下,极其缓慢而用力地,掐住了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
剧痛传来,**着我保持最完美的、带着关切笑容的表情。骆钰端着汤碗的手,
剧烈地抖了一下。几滴滚烫的汤汁溅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烫红了一片。她却像毫无知觉,
只是猛地抬起头,撞进我深不见底、带着冰冷笑意的眼眸里。解暑?亦或是劫数?!“啪嗒!
”精致的汤匙从骆钰颤抖的手中滑落,掉进汤碗里,溅起一小片涟漪,
如同她此刻骤然崩裂的镇定。骆钰的失态和汤匙落下的脆响,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瞬间打破了餐桌上那层薄如蝉翼的虚伪平静。“哎呀!钰儿!烫着没有?!
”母亲尖叫一声,几乎是扑过去抓住骆钰的手查看,那份焦灼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