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常年吃斋念佛,手捧着佛珠,但却极其讲究规矩,刻板严肃,又说一不二,殉葬的事,就是她的意思。
一旦让他们发觉到她有想逃的心,肯定会被更加严格的看管起来,那逃出去的机会就更渺小了。
苏青鱼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她老老实实地回到灵堂里,把凌乱的案台收拾好,把一切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又跪在团蒲上,烧纸钱。
时不时发出一些哭泣的声音,是给外头的人听的。
她闭上了双眼,还是要再冷静冷静……
不能冲动……
她暗暗告诉自己,还有四天时间,一定能想出其他方法的。
这三天里,苏青鱼表现得一直都很老实,像一个合格的哭丧妇,像是对这个早死的夫君情根深种,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也许是她演得太像了,又足够老实,所以老夫人还没对她起疑心。
这是她的优势,她一直以老实本分的形象,让萧家的人慢慢放松了警惕。
苏青鱼一边烧纸钱,一边在脑海里细细思考着逃跑计划……
眼下看来,被休弃这条路子是走不通了。
萧家的里里外外都有护卫守着,后院的墙修得高高整整的,就连一个狗洞也没有。
萧家也不让她出门,她以往出门都要请示老夫人。
现在想要离开萧家,还缺一个机会……
……
第二日。
苏青鱼在灵堂里守了一晚上,后半夜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天微微亮的时候,贴身丫鬟禾禾从外头回来。
在两天前,她就把禾禾派出去打探消息了。
禾禾小跑着进来,左右四顾,看到没人注意后,赶紧把灵堂的门关上。
然后,她凑到苏青鱼耳边低声说:“夫人,奴婢打探好了,今日大少爷的朋友会来萧家祭拜。”
“朋友?是哪个朋友?”苏青鱼的心一紧,手指下意识揪住雪白的衣裙。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大少爷生前交好的那几位都来了,中午应该就能到达萧城。”
苏青鱼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她舔了舔唇角,又压下心里的欣喜,尽量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萧衡的朋友来了,不知道那一位会不会来……
如果他能来,那么……
她脑中突然生出一个主意,或许……这将会是她唯一能离开萧家的机会。
苏青鱼深吸一口气,努力按下思绪紊乱的心,对禾禾低声说:“你再去打探,不管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奴婢这就去。”
禾禾提起裙摆,又飞快地跑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青鱼在灵堂里等着,心不在焉地烧着纸钱。
还没等到禾禾跑回来禀报消息,就听到门外传来拐杖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
这道声音让苏青鱼背脊一寒,绷直身体,快速把手里的纸钱扔进火盆里……
这声音太熟悉了,自从她嫁入萧家后,她要每天天不亮就去老夫人房中请安,每天都会听到这拐杖声。
老夫人认为她是小门小户出身,如果不是占了这合适的八字,萧家这辈子都不会考虑她。
既然已经嫁进萧家,规矩、礼仪、各种琐碎的事宜都要学会。
在萧家的这半年,苏青鱼早上要去请安,剩余的时间就是学规矩、伺候公婆。
直到夜间,她才能回到自己房里休息。
这六个月来,日复一日的相处里,让她无比熟悉身后那拐杖声意味着什么……
“听说你不眠不休守在这里四日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苏青鱼低垂着眉眼,从地上起来,“是的母亲,我守着夫君才能安心。”
“嗯。”老夫人冷漠的眸光淡淡扫过她,许是看到她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似风一吹就倒。
她微微拧眉,不耐烦道:“你先回去休息,晚上再来守夜。”
“可是夫君这儿……”苏青鱼故作担忧地问。
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立即说,“老夫人让你回去就回去,别病倒了反而误事!”
苏青鱼没再多留,轻声说了句“是”,便低垂着头,退了下去。
她一走,老嬷嬷的脸色不喜,嘴里念叨着,“老夫人到底是心善,如果不是因为她,大少爷怎会去得这般早……这小蹄子,就该好好磋磨磋磨!”
老夫人闭上眼,手指滚动着黑色佛珠。
当初娶苏家女,便是为了冲喜。可谁曾想到,冲喜未成,反而让萧衡不过半年就去了……
苏青鱼也从冲喜新娘,一夜之间变成了扫把星,在萧家人人唾弃,受尽冷眼。
萧家不待见她,就连底下的下人也对她摆脸色。
嬷嬷走上前,拿了香,点燃后,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再过三日便是大少爷下葬的日子了,您当真要让那小蹄子殉葬?”老嬷嬷试探着问。
“她这般身份低贱的女人,本配不上我儿子……”老夫人睁开昏暗的眼睛,面色依然冷寒,“但她运气好,生了个合适的八字。大师说过,我儿福薄,唯有让合适的八字女子殉葬,以运换运,才能让我儿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免去些病痛折磨。”
老嬷嬷点头,“老夫人良苦用心,这几日,老奴会让人盯紧她的。”
“能为衡儿殉葬,也算是她的福气。”老夫人把香插在香炉里,闭上眼,手里滚动着黑色佛珠。
“那吴大师已经来信了,说就在来萧城的路上,这几日应该能赶到。”嬷嬷低声说,“可老奴还有些不太明白,当初吴大师说找合适的女子冲喜,可大少爷怎么会……”
“大师的话不会有错!”老夫人突然睁开双眼,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色冷硬,“出错的,只有苏家女。”
“苏家女出错?”嬷嬷不太明白。
“一切等吴大师到了,就清楚了。”老夫人再次合上了双眼。
见状,老嬷嬷没再多说。
那吴大师做了多年的法事,以前可从未出过错,还深得老夫人的信任。
所以吴大师怎么会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