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
苏妙妙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朱红色的宫墙高耸入云,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她,苏妙妙,苏家养了十六年的假千金。
三天前,苏家散落多年的真千金苏清被找了回来。
苏家本该送苏清清入宫选秀。可苏清刚从乡野回来,又病了一场。苏夫人哭着拉住她的手:“妙妙,你好歹吃了苏家十六年饭。清清身子弱,你替她去吧。”
替她去?
苏妙妙心中冷笑。这皇宫是什么地方好?
后宫争斗,人命如草芥。苏家是怕苏清受委屈,推她这个冒牌货来挡灾。
“好。”苏妙妙答应得很干脆。
苏夫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这么打。
苏妙妙低眉顺眼:“女儿受苏家大恩,无以为报。猝死妹妹分忧,是女儿的福气。”
她演得情真意切。苏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握着她的手又多欣赏了她的两根金钗。
苏妙妙默默收下金钗。
去就去。
进别人宫是为了争宠。她的目标很明确:摆得烂,摸鱼,争取早日被打进冷宫。
冷宫好啊。
冷宫清净,无人打扰。她揣着苏夫人给的金钗,买通管事太监,照样能吃香喝辣。
马车停了。
“苏小主,请下车。”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苏妙妙整理了躺衣裳。她今天穿得素净,脸上脂粉未施。整个人看起来寡淡又无趣。
她不信,这样皇上还能看得见她。
一下马车,一个老嬷嬷领着她们这批秀女往里走。
老嬷嬷板着脸,训话道:“进了宫,就得守宫里的规矩。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恐怕惹了祸,小心你们的皮!”
秀女们个个噤若寒蝉。
苏妙妙站在最后排,轻轻打了个哈欠。
这嬷嬷中气十足,骂人肯定不累。
她们被带到了储秀宫。
跟苏妙妙同住的,是兵部侍郎的女儿,柳依依。
柳依依显然是打扮过的。环佩叮当,满室馨香。
柳依依见苏妙妙一身素净,眼底闪过轻蔑:“苏姐姐倒是心宽。”
苏妙妙瘫在硬板床上,懒洋洋地说:“不行子。我家长姐是嫡女,可惜病了。我就是来凑数的。”
她主动亮出底牌。
柳依依一听,放心了。原来是个替补。
“姐姐安心住着。妹妹若得圣宠,定不会忘记姐姐。”柳依依开始提前拉拢人心。
“好说好说。”苏妙妙翻了个身,面朝里。
柳依依:“……”
这苏妙妙,怎么看着像个傻子?
接下来的几天是教礼仪。
苏妙妙完美贯彻了“摆烂”精神。
学宫规。她背得磕磕绊绊。教习嬷嬷气得直瞪眼。
学走路。她走得东倒西歪。
学行礼。她“扑通”一声,给嬷嬷磕了个响头。
教习嬷嬷终于忍无可忍:“苏妙妙!你到底是来选秀的,还是来拆台的?”
苏妙妙一脸无辜:“嬷嬷,我笨。我在家的时候,我娘都说我笨手笨脚的。”
她特意保管了“我娘”两个字。
嬷嬷一噎。她也听说了。这位苏家二**,是个刚从乡下接回来的……哦不对,这是假的。真的是刚接回来。
总之,苏家这对真假千金,简直是京城最大的笑话。
嬷嬷懒得管她了。
苏妙妙乐得清闲。
到了殿选这天。
秀女们列着队,一个个走进大殿。
皇上萧景琰坐在高位,俊美的脸部没什么表情。他坐在太后。
柳依依排在苏妙妙前面。
她袅袅婷婷地走进去,行礼:“臣女柳依依,除皇上,太后。”
声音娇媚入骨。
苏妙妙在后面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皇上淡淡地“嗯”了一声。太后翻了翻牌子:“柳氏,赐香囊。”
这是留下了。
柳依依大喜过望。
轮到苏妙妙了。
她深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
她“啪嗒”“啪嗒”两步走了进去。脚步声又快又重。
然后“扑通”一声跪下。
“臣、臣女苏妙妙,看见皇上!太后!”她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全场寂静。
连一向淡定的皇上萧景琰,都瞪了眼皮。
他瞥了一眼这个秀女。
穿着朴素。发型歪歪。脸上干净得像水煮蛋。
唯独那双眼睛,滴溜溜转。不是在害怕,倒像是在……提示大殿有几根柱子?
“苏妙妙?”萧景琰破天荒地开口了。
“臣女在!”苏妙妙吼了起来。
萧景琰太阳穴跳了跳:“你为何入宫?”
苏妙妙卡壳了。
标准答案是:“为皇上分忧,为太后尽孝。”
但她想进冷宫啊。
苏妙妙心一横,老实回答:“回皇上。臣女的长姐病了。臣女是来顶替的。”
“放肆!”太后皱眉。
萧景琰倒是来了兴趣:“顶替?这么说,你不愿入宫了?”
苏妙妙眼睛一亮。
机会来了!
她“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皇上圣明!臣女自知蒲柳之姿,配不上天家富贵!臣女在家时,最爱劈柴喂猪!臣女手劲大,能吃三碗饭!”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自己的手臂。
“臣女这样的粗人,若是留在宫里,只能玷污皇上的眼睛!求皇上开恩,放臣女出宫吧!”
她哭得那叫一个惨。
大殿上,众人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操作?
太后气得脸都白了:“荒唐!苏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萧景琰却笑了。
他看着一天木偶似的美人。个个都说仰慕他,想侍候他。
这个苏妙妙,倒是有趣。
“哦?你一直都不想留宫了。”萧景琰拖长了调子。
苏妙妙心中狂喜。要成功了!
“朕的偏不如你的愿。”萧景琰慢悠悠地说。
苏妙妙的哭声却止。
她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皇上。
萧景琰敲敲桌子:“苏氏妙妙,言辞粗鄙,举止无状。本该重罚。”
苏妙妙心凉了半截。
“但。”萧景琰话锋一转,“念在你坦诚。便封为……才人吧。”
人才?
虽然是最低的品阶,但也是主子了啊!
“苏才人。”萧景琰看着她那张懵掉的脸,心情愉悦,“赐居……碎竹轩。”
苏妙妙傻眼了。
她进宫的第一天目标,就是冷宫。
结果,她成了人才。还赐了住所。
碎竹轩?一听就是个破地方。
苏妙妙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破地方好,破地方偏。
离冷宫,又近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