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轮子碾过铁轨的接缝,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大厦,
渐渐变成了平原上枯黄的麦田。我叫林溪,这是我大学毕业留在大城市工作后,
第一次回家过年。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和廉价香水的味道,
邻座的大哥正对着手机大声地讲着生意,唾沫星子横飞。我戴上耳机,将这一切隔绝在外,
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的。家,这个字眼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父母在我上大学那年就离了婚,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我成了两边都欢迎,
却又都不是真正归宿的客人。这次回来,主要是想看看从小把我带大的奶奶。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小县城的空气里都带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煤烟和尘土的味道。我打了个车,直奔奶奶家。
奶奶家在城郊的一个老小区里,楼体斑驳,墙皮剥落。但一推开那扇熟悉的绿色铁门,
看到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柿子树,闻到厨房里飘来的炖肉香气,我心里那点漂泊的孤寂感,
瞬间就被抚平了。“奶,我回来了!”我大声喊道。奶奶从厨房里探出头,脸上堆满了笑容,
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哎哟,我的小祖宗,可算回来了!快,让奶奶看看,瘦了没有?
”我扑过去抱住她,她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皂角香,让我无比安心。接下来的几天,
就是吃吃喝喝,走亲访友。大人们围坐在热炕头上,聊着家长里短,我则像个局外人,
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直到除夕前一天,家里来了几个奶奶的老姐妹。
她们围坐在客厅的火炉旁,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我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哎,你们听说了吗?村西头老赵家的那个闺女,前阵子回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哪个老赵家?
是不是那个……那个……”另一个阿姨立刻来了精神,眼睛瞪得溜圆。“除了她还能有谁!
”最先开口的阿姨一拍大腿,“就是那个,当年跟个人贩子结婚,后来……啧啧啧。
”我抬起头,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人贩子?这个词离我的生活太遥远了,只在新闻里见过。
没想到,在我这个平静的小县城里,还真有这样的人。“她回来干啥?
不是说早就跑没影了吗?”有个阿姨好奇地问。“谁知道呢!
听说是……”那个阿姨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耳语,“听说是她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什么?!”屋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我更是惊得差点把手机扔了。把自己卖了?
这是什么操作?人还能卖自己?我再也坐不住了,凑过去,好奇地问:“奶奶,
她们在说什么呀?什么人贩子?什么把自己卖了?”奶奶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别掺和。
但那几个阿姨已经看到了我,其中一个笑着对我说:“小溪啊,大人的事,你别管。
说了你也不懂。”越是这样说,我越想知道。我缠着奶奶,非要问个明白。
奶奶被我磨得没办法,叹了口气,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不提也罢。那个女人,叫秀梅,她男人叫李强,两口子……都不是啥好东西。
”在奶奶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一个荒诞又离奇的故事,渐渐在我眼前展开。奶奶说,
秀梅和李强是五年前来到我们县的。他们对外说是从邻省逃难过来的,无亲无故,
就在城郊租了间破房子住下。李强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但干活不惜力,
很快就找到了一份装卸工的活。秀梅则长得有几分姿色,但眼神飘忽,
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他们刚来的时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还算安分。可没过多久,
也不知道李强从哪儿学来的,两口子居然干起了拐卖人口的勾当。
“他们专门骗那些脑子不太灵光的傻姑娘,或者从山里骗些穷苦人家的丫头片子,
弄到这边来,找个好价钱卖出去。”奶奶的语气里充满了厌恶,“有时候,
也偷些没人要的小孩,转手卖给那些想要儿子的。”我听得毛骨悚然。在我的想象中,
人贩子都是那种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坏人。可听奶奶的描述,李强和秀梅,
似乎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他们怎么就……就干上这行了呢?”我忍不住问。“还能为啥?
钱呗!”奶奶叹了口气,“那年头,钱是万能的。他们发现,
干这个比李强搬一天砖赚得多多了。一开始可能还有点良心不安,后来,钱赚多了,
心也就黑了。”据说,李强和秀梅的“生意”越做越大,手法也越来越熟练。
他们像一对狡猾的狐狸,在黑暗中编织着一张罪恶的网。他们把那些被拐来的女人和孩子,
像货物一样,明码标价,卖给需要的人。而那些受害者,在他们眼里,
不过是换取金钱的工具。他们赚了很多钱。从租住的破房子,
搬到了县城里一套像样的商品房,买了车,穿上了名牌。在外人看来,
他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成功人士。但只有他们自己清楚,那些钱,
每一分都沾着别人的血和泪。钱,像一剂毒药,让李强和秀梅彻底迷失了心智。
他们不再满足于仅仅拐卖别人,他们的贪婪,已经膨胀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有一天晚上,
两口子躺在床上,又在合计着怎么赚钱。”奶奶的讲述,让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场景,
“李强说,最近风声紧,不好下手了。秀梅就动起了歪脑筋。”秀梅的想法,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她对李强说:“咱能不能……把自己卖了?”李强当时就愣住了,
以为自己听错了:“啥?把自己卖了?你疯了吧?”“我没疯。
”秀梅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你想啊,现在那些买家,
最信得过的就是我们这种内部人介绍的。如果我们假装把自己卖了,那买家肯定不会怀疑。
等我们拿到钱,再偷偷跑回来,这不就又赚了一笔?”李强沉默了。
他被秀梅这个疯狂的计划惊呆了,但同时,心里又隐隐有些兴奋。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一个绝无仅有的“好主意”。“可是……万一被发现了呢?”李强有些犹豫。
“发现了又能怎样?我们又不是真的被卖了,大不了就说是一场误会。再说了,
只要我们演得像,谁能发现?”秀梅的语气充满了蛊惑。在金钱的诱惑下,
李强的理智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和秀梅开始精心策划这场自卖自卖的骗局。
他们选中了一个偏远的山村,那里交通闭塞,信息不灵通,而且重男轻女思想严重,
是他们这种生意的理想市场。他们还精心编造了一个故事:秀梅是个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寡妇,
无依无靠,因为欠了赌债,被丈夫李强逼着卖身还债。一切准备就绪,
他们带着伪造的身份证件,踏上了被卖的旅程。他们来到了那个名叫柳树沟的小山村。
李强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凶狠的、逼迫妻子还债的丈夫。他当着村里几个中间人的面,
对秀梅又打又骂,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是如何因为堵伯欠下巨款,不得已才要卖掉妻子。
秀梅则扮演一个可怜的、逆来顺受的寡妇。她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命苦,摊上这么个男人,
只求能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们的演技堪称完美。那些淳朴的村民,
包括那个负责牵线的中间人,都被他们精湛的“表演”给骗了。很快,
就有一个五十多岁、一辈子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看中了秀梅。他家里有点钱,
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富裕户。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李强以五万块钱的价格,
把秀梅卖给了那个老光棍。在签协议的时候,秀梅哭得撕心裂肺,拉着李强的手,
哀求他不要把自己卖掉。李强则是装做一脸的冷漠和决绝,强行掰开她的手,
将她推进了老光棍的家门。整个过程,天衣无缝。交易完成后,李强揣着五万块钱,
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柳树沟。他和秀梅约定,等天黑之后,秀梅就偷偷从老光棍家跑出来,
到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等他。然后他们一起回家,坐享这笔不义之财。李强走的时候,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他觉得,这次的生意做得太漂亮了,既赚了钱,
又毫发无损。他开着那辆刚买不久的面包车,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县城。他没有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