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最终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说起来,萧璟瑜其实和大晏皇族是有血统关系的。
他的祖母是当年和亲到北狄的柴氏宗亲,如今他以质子的身份入大晏朝堂,任鸿胪寺少卿,正是两国友好邦交的象征。
本来大晏国民,不少看好此人能迎娶皇室公主,将两国的和平延续下去。
但生辰宴上的事情,长公主柴清月当众羞辱敌国质子萧璟瑜,并点了出煞气十足的《斩奸佞》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听说了吗?清月公主疯了!”
“可不是吗?好好的生辰宴,把萧质子的脸面都撕下来踩了!”
“还说什么犯了眼疾,见不得脏东西……啧啧,往日里她不是对萧质子青眼有加吗?”
“许是玩腻了呗?这位主儿的脾气,谁摸得准?兴许明天就看萧质子顺眼了也未可知。”
“我看不然,那《斩奸佞》……意有所指啊……”
流言纷纷扬扬,但核心都围绕着两个字——“疯了”。
柴清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次日,她更是将“疯”和“奢靡”践行到底。
先是挥斥千金,命人快马加鞭从东海购来一批龙眼大小的**明珠,不为收藏,不为点缀头面,而是命匠人将其一颗颗镶嵌到她的新绣鞋上!美其名曰:“夜间行走,足下生辉,方不负本宫身份。”
此举传出,又是一片哗然。
老臣们捶胸顿足,直呼“奢靡亡国”,民间却多了许多猎奇的谈资。
下午,她更是兴致勃勃,骑上她那匹通体雪白、名为“照夜玉狮子”的御赐宝马,直接在御花园里纵马奔驰起来!
马蹄踏碎珍奇花草,惊起一片飞鸟,更将几位正在园中与陛下议事的重臣吓得魂飞魄散,其中一位老御史险些跌入荷花池。
“长公主!此乃御花园,非是跑马场!您如此行径,成何体统!实非皇室之福,有损国体啊!”那老御史被同僚扶起,气得胡子直抖,也顾不得礼仪,当场高声进谏。
柴清月勒住马缰,照夜玉狮子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嘶鸣。她端坐马背之上,一身红衣似火,墨发飞扬,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一众脸色发白的大臣,歪头一笑,天真又残忍:
“大人既知我是公主,就该明白,这天下都是柴家的,这御花园自然也是我柴家的。”
她用马鞭轻轻敲打着手心,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蛮横,“本宫在自己家里纵马赏花,有何不可?莫非大人连本宫如何享乐,都要管上一管?”
“你……你……”
老御史指着她,手指颤抖,你了半天,竟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险些背过气去。
柴清月却已失了兴致,一甩马鞭,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和张扬的笑声,扬长而去。
“长公主疯了”的传言,至此彻底坐实。
她成功地将自己“骄纵奢靡、荒诞无度”的保护色,牢牢披在了身上。
是夜,月华如水。
奢华的长公主寝殿内,柴清月屏退了所有寻常宫人,只留下跪在殿中的贴身宫女锦书。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柴清月明灭不定的侧脸。
白日里的张扬疯癫尽数褪去,此刻的她,眼神清明、冷静,甚至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冰冷。
锦书伏在地上,心中忐忑不安。
她从殿下醒来后就觉得殿下不一样了,今日的种种行径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方才殿下突然问起她家中病弱的母亲,并赐下重金和珍贵药材,让她感激涕零之余,更觉惶恐。
“锦书,”柴清月开口,声音没有白日的慵懒娇纵,只有一种平直的、带着威压的冷冽,“抬起头来。”
锦书依言抬头,对上柴清月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头猛地一颤。
那眼神,太锐利,太清醒,仿佛能看穿人心。
“本宫记得,你有个姐姐,是在慎刑司当差吧?”柴清月语气平淡,却让锦书瞬间脸色煞白。
慎刑司……那是宫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殿、殿下……”锦书声音发颤,不知公主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柴清月站起身,缓步走到锦书面前,阴影将娇小的宫女笼罩。她没有让锦书起身,只是垂眸看着她,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敲在锦书心上:
“本宫收到消息,三日后,丽妃宫中会失窃一支东珠钗。届时,会有人指证是你姐姐所为。”
锦书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不!殿下!姐姐她绝不会……”
“本宫知道不是她。”柴清月打断她,眼神冰冷,“但丽妃要除掉你姐姐,为她真正的心腹腾位置。证据,他们会‘恰到好处’地准备好。”
前世,锦书的姐姐就是因此被杖毙。
锦书也因此事受到牵连,被调离她身边,后来为了护她,被萧璟瑜的人活活打死。
锦书瘫软在地,浑身冰凉。
她深知后宫倾轧的残酷,公主所言,绝非危言耸听!
柴清月俯身,亲手将浑身发抖的锦书扶了起来。
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她直视着锦书盈满泪水和恐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本宫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亦不留,不忠之心。”
“锦书,本宫今日可以救你姐姐,明日亦可赐你家族泼天富贵。但本宫只问你一次——”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与危险:
“从今往后,你可愿,只看本宫一人?只遵本宫一令?你的忠心,你的性命,皆系于本宫一身?”
锦书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公主,那冰冷的眼神,那掌控一切的气势,让她灵魂都在战栗。
她瞬间明白了,白日的疯狂不过是伪装,眼前的,才是真正的长公主!
没有任何犹豫,锦书挣脱柴清月的手,再次重重跪倒在地,以额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奴婢的命是公主的!此生此世,唯公主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柴清月看着脚下宣誓效忠的宫女,冰冷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她扶起锦书,指尖拂过她微红的额头,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很好。记住你今日的话。”
“起来吧。明日,随本宫去慎刑司要人。”
“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动我长乐宫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