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碰她!”室友张悦一声尖叫,把我吓得猛一缩手。我的指尖刚刚碰到新室友的胳膊,
那股寒意,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像是直接摸在殡仪馆的冰柜上,阴冷,刺骨,
带着一股死气。新来的女孩缓缓转过头,一张脸白得像太平间里用的宣纸。她没什么表情,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你很怕冷吗?”1九月,开学季,闷热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
我和室友张悦、李雯正瘫在各自的床上,对着风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抱怨着学校新装的空调为什么还不开。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她很高,很瘦,
黑色的长发瀑布一样垂在身后,衬得那张脸愈发没有血色。“大家好,我是新来的,
我叫江雪。”她开口,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没激起半点尘埃。
我和李雯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张悦性子最活络,已经跳下床迎了上去。“你好你好!
我叫张悦,这是陈然,那是李雯。我们宿舍最后一个铺位总算来人了!
”张悦热情地要去帮她拿行李。江雪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很老旧的皮箱,
和我妈年轻时用过的那种款式差不多。她轻轻避开了张悦的手。“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她的床铺是靠窗的上铺,我们七手八脚地帮她把凉席铺好,把蚊帐挂上。整个过程,
她话都很少,只是在我们需要帮忙的时候搭把手。我递给她一瓶冰镇可乐,“喝点东西吧,
外面热死了。”她摇了摇头,“谢谢,我不能喝凉的。”“那你喝点热水?我这有刚烧的。
”李雯提着暖水瓶问。江雪还是摇头,“不用了,我体寒。”体寒?我心里嘀咕了一句,
这天热得狗都伸舌头,还能体寒到什么地步。就在这时,
我看见她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她的嘴唇却一点颜色都没有,甚至微微泛着青。
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在我心头萦绕。张悦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想那么多,
她看江雪把行李箱放到柜子里后就没再动,便主动上前拉她的胳膊。“走啊,江雪,
跟我们说说你从哪儿来的,以前高中有没有谈过恋爱啊?”就是这一拉,
张悦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你怎么这么冰!”我们都愣住了。我下意识地伸出手,
也想确认一下,我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她的小臂。那不是凉,是冰。是一种死寂的,
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冰冷。我浑身的汗毛在那一瞬间全部立了起来,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江雪缓缓转过头,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里面没有任何波澜。“你很怕冷吗?”她问。
我的心跳得飞快,嗓子眼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哎呀,可能就是天生的吧。
”张悦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打着哈哈,“我们江雪是冰山美人啊!以后宿舍的降温就靠你了!
”李雯也跟着笑了笑,试图缓和这诡异的气氛。只有我,还沉浸在那股刺骨的寒意里。
我看着江雪,她已经转过身去,开始整理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她的动作很慢,很轻,
仿佛一个精致的瓷娃娃,稍微用力就会碎掉。晚上熄灯后,
宿舍里很快就响起了张悦和李雯均匀的呼吸声。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江雪那张白得吓人的脸和她冰冷的胳膊。宿舍里的空调终于开了,
冷气丝丝地吹着,我却觉得越来越热,身上黏糊糊的。我爬起来,想去冲个凉。
经过江雪床铺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她没有睡。她侧躺着,面对着墙壁,
身体一动不动。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
我忽然注意到,她根本没有盖被子。在二十度的空调房里,她就那么穿着单薄的睡裙躺着。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没有听到她的呼吸声。一点都没有。整个上铺死一般的寂静。
我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感觉自己的腿都开始发麻。就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准备悄悄退回去的时候,
江雪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面朝着我。在昏暗的月光下,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黑洞洞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站立的方向。我吓得魂飞魄散,
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一晚,
我再也没敢睁开眼睛。2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冻醒的。宿舍里的空调明明设定的是二十六度,
可我却感觉自己像是睡在冰窖里。我不停地打着哆嗦,牙齿都在打颤。“阿嚏!
”对床的张悦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裹紧了被子,“**,怎么这么冷?陈然,
是不是你把空调调到十六度了?”“没有啊,我起来看看。”我哆哆嗦嗦地爬下床,
一接触地面,那股寒意更重了,像是踩在冰面上。我走到空调控制器前,
上面显示的温度清清楚楚:二十六度。“没坏啊,就是二十六度。”我回头说。
“那怎么会这么冷?”李雯也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那个靠窗的上铺。江雪已经起来了。她坐在书桌前,
正在看书。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仿佛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她依然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色睡裙,神态自若,
仿佛这彻骨的寒冷与她无关。宿舍里的冷气,似乎都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江雪,
你不冷吗?”张悦忍不住问道。江雪从书中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
那双眼睛依旧是古井无波。“不冷。”她淡淡地回答,“我觉得刚刚好。”张悦张了张嘴,
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接下来的几天,
我们宿舍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冷宫”。无论外面是三十五度的高温,还是艳阳高照,
只要一推开我们404宿舍的门,一股寒气就扑面而来。我们三个都穿上了长袖长裤,
晚上睡觉甚至要盖两层被子。而江雪,永远是一身单薄的衣裳。我们发现她更多的怪癖。
她从来不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也从没见她吃过任何零食。她的桌子上永远只有一杯水,
但那杯水从来没有冒过热气,也从来没有减少过。她不去水房洗漱,我们早上起床时,
她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那里了。晚上我们都睡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洗漱。
她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任何电子产品。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坐在桌前看书,
看的都是一些很古旧的线装书,上面的字我一个也看不懂。
她就像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古代人,和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这种诡异的低气压快要把人逼疯了。张悦第一个受不了了。“江雪!”这天晚上,
张悦终于爆发了,她从床上跳下来,指着江雪,“你能不能别再散发冷气了!
我们快被你冻成冰棍了!你要是真有病就去看医生,别在这里折磨我们!”李雯想去拉她,
被她一把甩开。我紧张地看着江雪,等待着她的反应。江雪缓缓地合上了书,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张悦。
“对不起。”她轻声说。那声音很轻,很柔,却让整个宿舍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张悦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气势也弱了下去,“你……你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你得解决问题啊!”“我解决不了。”江雪说,“我就是这样。
”“你……”张悦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一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李雯养在窗台上的那盆小多肉,我们前几天看还好好的,绿油油的,十分可爱。可现在,
那盆多肉的叶片边缘,竟然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在九月的南方,在开着暖风空调的室内,
一盆多肉,结霜了。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猛地冲到窗台前,伸手摸了一下那盆多肉,
冰得刺骨。再看旁边的玻璃窗,上面也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正往下淌着水。
这不是空调的冷气,这是一种……一种能渗透到骨子里的阴寒。我慢慢地转过身,看着江雪。
她也正看着我,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你们不觉得,
这样很凉快吗?”她轻声问。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骨升起,
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不是体寒。她是……一个移动的冰源。3那盆结了霜的多肉,
在两天后彻底枯萎了,叶片变得又黑又硬,像是被冻死的一样。李雯心疼得不行,
把那盆花扔掉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宿舍里的气氛愈发压抑。张悦虽然嘴上不说,
但明显也在躲着江雪。我们三个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尽量减少和江雪的接触。
可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完全避开。真正的恐惧,
是从李雯养的那条小金鱼死了开始的。李雯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圆形鱼缸,
里面养了一条活泼可爱的红色金鱼,是她男朋友送的。她每天都会给它换水,喂食,
宝贝得不得了。那天早上,李雯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我和张悦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李雯指着桌上的鱼缸,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凑过去一看,
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条红色的小金鱼,肚子朝上,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面上。它的身体周围,
结了一圈薄薄的,冰花一样的晶体。整个鱼缸的水,冰冷刺骨。
“我的小红……”李雯终于哭了出来,
“它怎么会死……昨天还好好的……”张悦抱着她安慰,可她的视线却越过李雯的肩膀,
死死地盯着已经坐在书桌前的江雪。江雪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地看书,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是她!”张悦咬着牙,低声说,“一定是她干的!
”我的心里也翻江倒海。多肉结霜,金鱼被冻死……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她来了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江雪的书桌前。“江雪,
我们能谈谈吗?”她抬起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我。“谈什么?”“那盆多肉,
还有李雯的金鱼。”我鼓起勇气,直视着她,“是不是和你有关?”江雪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过了好几秒,她才缓缓开口。“万物有生,亦有死。
它们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而已。”她的回答轻描淡写,却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和寒意。
“那不是正常的死亡!”我提高了音量,“它们是被冻死的!这个宿舍里的冷气,
都是从你身上来的,对不对?”张悦也走了过来,站在我身边,给了我支持。
江雪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落在了哭泣的李雯身上。
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我看不懂的神情,那不是同情,也不是愧疚,
更像是一种……审视。审视着一件物品。“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句话一出口,宿舍里的温度骤然又降了好几度。我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江雪终于把视线转回我身上。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她比我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我?”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
“我只是一个……需要汲取温暖的人。”汲取温暖?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什么意思?”张悦替我问了出来。江雪没有回答她。
她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苍白纤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却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她用那根手指,隔着空气,轻轻地指向了还在抽泣的李雯。“她的身上,有我需要的温暖。
”“那是一种……很干净,很活泼的暖意。”“我很喜欢。”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像是在耳边低语,却让我和张悦同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李雯哭得累了,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我好冷……”李雯迷迷糊糊地念叨着,“我怎么……这么冷……”我猛然惊觉,
李雯现在的样子,不就是“体寒”的症状吗?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炸开。
江雪所谓的“汲取温暖”,难道就是……吸取别人的生命力?4李雯病了。
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怪病。她浑身发冷,
即使盖着三层被子也止不住地发抖。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整个人都恹恹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我们带她去了校医院,
又去了市里最好的三甲医院,抽血、拍片,做了**检查,结果却是一切正常。
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诊断为“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开了些维生素和安神的药。
可李雯的状况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越来越差。她开始整天整天地昏睡,
清醒的时候也只是虚弱地喊冷。张悦急得团团转,给李雯的父母打了电话。
他们第二天就赶了过来,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当天就办了休学手续,
把她接回了家。李雯被接走的那天,江雪就站在宿舍门口,静静地看着。
李雯的妈妈哭着对我们说:“好孩子,谢谢你们照顾雯雯,等她病好了,再让她回来上学。
”我看着虚弱地靠在妈妈怀里的李雯,她的脸白得像一张纸,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我心里堵得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的视线越过她们,落在了江雪身上。她的脸上,
依旧是那种平静到诡异的神情。在所有人都为李雯的病而担忧焦急的时候,只有她,
像一个局外人。不,她不是局外人。她是始作俑者。李雯走后,宿舍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那股阴冷的感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了。张悦彻底不再掩饰对江雪的厌恶和恐惧。
她不再和江雪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宿舍里死一般的沉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我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只要一闭上眼,
就是李雯苍白的脸,和江雪那句“她的身上,有我需要的温暖”。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我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
我输入的关键词很奇怪:“吸人阳气”“身体冰冷”“让人变虚弱”。
大部分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玄幻小说和论坛帖子。但慢慢地,我从一些民俗和地方志的角落里,
找到了一些零星的记载。一种被称为“寒煞”的东西。古籍上说,生于极阴之地,
或含冤而死于冰雪之中,怨气不散,凝结而成。其形与常人无异,然体温酷寒,不食五谷,
需吸食生者阳气以维持形体。被吸食者,初则体虚畏寒,继而精神萎靡,最终阳气耗尽,
油尽灯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这描述的,不就是江雪吗!
李雯的症状,不就是被吸食了阳气的后果吗!我拿着手机,浑身冰冷。原来这个世界上,
真的有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鬼东西。我立刻把这些资料拿给张悦看。张悦看完,脸色惨白,
抓着我的手都在抖。“陈然……这……这是真的吗?我们宿舍里住的……是个怪物?
”“我不知道,”我摇着头,声音也带着颤音,“但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解释了。
”我们两个抱在一起,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我们。报警?警察不会信。告诉老师?
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疯子。我们该怎么办?就在我们两个六神无主的时候,宿舍门开了。
江雪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我们两个惊恐的样子,然后,
她的视线落在了我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手机屏幕上。那上面,“寒煞”两个字,触目惊心。
宿舍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江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清晰的,冰冷的笑容。
“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有点晚了?”她一步一步地向我们走来,每走一步,
地板上似乎都凝结出了一层白霜。“李雯的阳气很干净,但是太少了,根本不够。
”她停在我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不过没关系。
”她的视线在我和张悦之间来回移动,像是在挑选下一个猎物。“你们两个的,
看起来也很不错。”5江雪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我和张悦最后一丝侥幸。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我们的心脏。“你……你别过来!
”张悦色厉内荏地喊道,一边喊一边拉着我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江雪停下了脚步,她似乎很享受我们此刻的恐惧。“别怕,”她轻声说,
那声音却比任何恐吓都更让人胆寒,“过程很快的,不会有痛苦。就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你这个怪物!杀人犯!”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冲她吼道。
“杀人?”江雪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这个词的含义,“不,我只是在‘取暖’而已。
就像你们需要吃饭喝水一样,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温暖。”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的阳气,比她们两个都足。如果能得到你,或许很长一段时间,
我都不需要再‘取暖’了。”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我妈在我来上学前,
硬塞给我包里的一个红色锦囊。她说这是她特地去山上的道观里求来的,能保平安。
我当时只觉得是封建迷信,随手就塞进了背包的夹层里。现在,它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张悦,拖住她!”我大喊一声,猛地推开张悦,转身就扑向自己的书包。
江雪似乎没料到我还有胆量反抗,微微愣了一下。就这一下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