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予捏着账房递来的布庄月账,指节泛白,墨笔在指尖转得飞快,
最后“啪”地按在桌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出几滴。“城南布庄,
上个月还净赚五十两,这个月直接亏三百两?”她抬眼看向账房,眉梢挑得老高,
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火气,“张掌柜是老糊涂了?还是有人把铺子当自家库房霍霍了?
”账房刘先生擦着额头的汗,弓着背回话:“大**,不怪张掌柜。
这月中旬来了个叫李想的伙计,说以前跟着跑过江南商线,懂布料行情。张掌柜见他嘴甜,
又会看料子的纹路,就把进货的事交给他了。没成想……”“没成想什么?”吴梦予追问。
“没成想他进的第一批货,看着花色鲜亮,拆开才发现,布角全是磨破的,
有的还沾着霉斑;第二批更离谱,进的全是粗麻布,说是北方来的紧俏货,
结果京城百姓压根不爱穿,堆在库房里连问的人都没有。”刘先生苦着脸,
从袖袋里掏出块布样,“您看,这就是他进的‘紧俏货’,粗得能刮破手。
”吴梦予接过布样,指尖蹭过粗糙的布料,气笑了:“行啊,这李想倒是会挑,
专挑些没人要的破烂回来。他人呢?让他来见我!”“找不着了!”刘先生急得直跺脚,
“前天他说要去城郊染坊催货,就没回来。我让人去他租的城西小院找,院门敞着,
屋里空荡荡的,连件换洗衣物都没留下,就跟从没住过人似的。”吴梦予眯起眼,
心里琢磨着。这李想来得蹊跷,走得也蹊跷,怕不是故意来坑她的?
她当即吩咐下去:“让护卫队去查,顺着染坊、布商的线查,就算挖地三尺,
也得把这李想找出来!”可她不知道,此刻的“骗子”李想,正蹲在城西破庙里,
对着一堆账本唉声叹气。白祈朝把最后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油乎乎的手在青布衫上蹭了蹭,
看着眼前的“李记杂货铺”账本,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他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儿子,
母妃是皇后,亲哥还是当朝太子白祈洲,按说该在宫里养尊处优,
可他偏不喜欢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一门心思要经商。上个月跟父皇赌气,
说要凭自己的本事在京城闯出名堂,化名李想跑出来。本想先去吴记布庄偷师,
没成想第一次进货就被布商坑了——人家说这批布是江南新出的云锦仿品,便宜又好卖,
他没细看就付了钱,结果拉回去全是残次品;后来又凑了两百两私房钱,开了这家杂货铺,
想着卖些针头线脑总能赚钱,可他不懂行情,进的全是些冷门货:冬天卖蒲扇,夏天卖暖炉,
现在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早知道就听皇兄的,先跟吴万山学学再说了。
”白祈朝趴在桌上,看着货架上落满灰尘的暖炉,欲哭无泪。他以前在宫里,
随手赏人的银子都比这铺子值钱,现在倒好,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三日后,
吴梦予亲自去城西查探。她听说城西有几家染坊手艺不错,想着给布庄找新货源,
路过一条小巷时,看见一家杂货铺门口贴着“**”启事,心里一动。这巷子虽然偏,
但靠近菜市场,人流量不小,要是盘下来卖些针头线脑,说不定能补布庄的亏空。
她刚要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白祈朝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走出来,
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看见吴梦予,他愣了一下,
连忙把碗藏在身后——这姑娘穿着藕荷色罗裙,头上插着赤金点翠簪,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他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副落魄样。“你是这铺子的老板?
”吴梦予上下打量他,这男子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看着不像个常年开店的,倒像个读书人。
“是……是啊。”白祈朝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回话,“姑娘是想盘铺子?”“先看看再说。
”吴梦予推开他,径直走进铺子里。货架歪歪扭扭的,
上面摆着一堆没人要的东西:断了齿的梳子、破了洞的鞋刷、还有几盏蒙尘的油灯。
地上散落着几张废纸,墙角还结着蜘蛛网。“就这铺子,还敢贴**?”吴梦予嗤笑一声,
转身看向白祈朝,“你要多少钱?”白祈朝连忙说道:“五百两!这铺子地段好,
我当初装修就花了三百两,五百两很划算的!”“装修?”吴梦予指了指歪掉的货架,
“你管这叫装修?我看顶多值三百两,多一分都没有。”“三百两太少了!”白祈朝急了,
他欠着房东五十两房租,要是只卖三百两,连还债都不够,“姑娘,你再加点,
四百两怎么样?我把货架和剩下的货都送给你!”“剩下的货?”吴梦予扫了一眼那些破烂,
“你要是把这些货清走,我就给三百两;不然,两百两,爱卖不卖。
”白祈朝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讨价还价也没用,只能咬着牙点头:“行!
三百两就三百两,你得先付钱,我今天就搬东西!”吴梦予从荷包里掏出三百两银票,
递给他:“明天我让人来办手续,别耍花样。”白祈朝接过银票,心里又喜又愧。
喜的是终于有钱还债了,愧的是自己居然被一个姑娘家压着价,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他看着吴梦予的背影,小声嘀咕:“这姑娘看着挺好看,怎么跟个小辣椒似的,
一点都不温柔。”可他不知道,这“小辣椒”,正是被他坑了三百两的吴记布庄大**。
五天后,吴梦予的三哥吴梦君听说她盘了个杂货铺,特意过来帮忙。
一进门就看见吴梦予指挥着伙计搬货架,旁边站着个青布衫男子,正笨手笨脚地擦柜台,
擦了半天,柜台还是灰蒙蒙的。“梦予,这是谁啊?”吴梦君指了指白祈朝,
眼神里满是疑惑——这小伙子细皮嫩肉的,看着不像干粗活的。
吴梦予头也不抬:“我雇的伙计,叫李想,帮着看铺子。”白祈朝心里“咯噔”一下,
手里的布巾差点掉在地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又落到吴梦予手里了!
上次坑了她布庄,这次要是被认出来,还不得被她扒层皮?他连忙低下头,
声音细若蚊蚋:“三公子好。”吴梦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小伙子,好好干,
我妹妹待人宽厚,不会亏待你的。”白祈朝被拍得一个趔趄,连忙点头:“谢谢三公子,
我一定好好干。”接下来的日子,白祈朝过得提心吊胆。他每天天不亮就来铺子里,
扫地、擦柜台、搬货,什么粗活都干,就是不敢碰账本和进货的事。吴梦予看着他干活勤快,
心里倒也满意,就是觉得这李想有点奇怪——每次她提起布庄的事,他就躲躲闪闪的,
问他以前在哪经商,他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这天下午,吴梦予的二哥吴梦枕来了。
他刚从武馆回来,穿着一身劲装,腰间别着把佩刀,进门就看见白祈朝在院子里劈柴。
吴梦枕是练武的,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出白祈朝握斧头的姿势不对,手上连点老茧都没有。
“你就是我妹妹雇的伙计?”吴梦枕走到白祈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审视。
白祈朝吓得手一抖,斧头差点砸到脚:“是……是我。”“会劈柴吗?”吴梦枕皱了皱眉,
“看你这架势,像是第一次拿斧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来骗我妹妹钱的?
”白祈朝连忙摆手:“不是的二公子,我就是来干活的,我没有骗钱。”“没有骗钱?
”吴梦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节用力,“我看你这手,细得跟姑娘家似的,
哪像是干粗活的?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去!”白祈朝疼得龇牙咧嘴,
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从小在宫里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苦?正要求饶,
就听见吴梦予的声音:“二哥,你干什么呢!”吴梦予跑过来,一把推开吴梦枕,
把白祈朝拉到身后:“二哥,他是我雇的伙计,你别欺负他!”“我欺负他?
”吴梦枕指着白祈朝,“梦予,你看他这样子,根本不是干活的料,说不定就是个骗子!
”“他是不是骗子我心里有数。”吴梦予护着白祈朝,眼神坚定,“他虽然没干过粗活,
但很勤快,也老实,你别吓他。”白祈朝躲在吴梦予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护着他,虽然这姑娘平时泼辣了点,但人真的很好。从那以后,
白祈朝对吴梦予更尽心了。他虽然不懂经商,但脑子灵活,经常给她出主意。
有次看见铺子里的首饰卖得不好,他就提议:“大**,咱们可以在门口摆个小摊子,
免费给姑娘们编彩绳,她们要是喜欢,说不定就会买首饰了。
”吴梦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照做了,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很多姑娘为了编彩绳来摊子前,
看见铺子里的首饰精致,大多会买上一两件,第一个月就赚了两百两。“李想,
这次多亏了你。”吴梦予递给他十两银子,笑容明媚,“这是给你的奖金,拿着。
”白祈朝看着银子,又看了看吴梦予的笑脸,心里又感动又愧疚。他攥着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