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灼热,像一层层剥开皮肤的火舌,刺得人眼眶发烫。
空气中浮动着香槟与玫瑰的甜腻气息,却被林木木鼻尖渗出的冷汗冲淡成铁锈般的腥味。
她站在舞台中央,麦克风握在手中,指尖微凉,掌心却沁出一层薄汗,黏腻地贴着金属外壳,发出细微的“吱”声。
全场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一块透明的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林淼淼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甜美得如同精心调色的滤镜,可眼神已经悄然变了——瞳孔微微收缩,眼角的笑意僵在肌肉边缘,像一张即将脱落的面具。
她没想到林木木会真的走上台——更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
“这一分,到底去了哪儿?”
轻飘飘的一句,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切入所有人的神经。
话音落下时,背景音乐戛然而止,只剩空调低沉的嗡鸣在头顶盘旋,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台下开始骚动。
有人皱眉,有人窃语,更多人举起手机,镜头对准这个突然闯入“励志盛典”的落榜姐姐。
闪光灯此起彼伏,像一群猎食的萤火虫,照亮她脸上每一道紧绷的线条。
在他们眼里,林木木本该是背景板,是衬托主角光芒的阴影,是“虽败犹荣”的悲情配角。
可此刻,她的姿态太稳,语气太冷,眼神太亮——亮得几乎灼伤人。
林淼淼迅速反应过来,笑容依旧,声音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关切:“姐姐,你是不是太难过了?高考这种事情,一分之差很正常啦……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但人生不止一条路,对吧?”她轻轻拍了拍林木木的手背,动作亲昵,语气却像在宣判,指尖的力道压得人生疼。
“你看,今天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大家都来祝福我,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字字温柔,句句诛心。
观众的情绪被悄然引导——看啊,姐姐嫉妒了,承受不了失败,开始发难了。
这才是剧本该有的走向。
林木木垂下眼帘,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两排沉默的栅栏。
她没有挣开林淼淼的手,也没有反驳。
那一瞬,她像是真的被击溃了,肩膀微微塌下,嘴唇抿成一条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有人开始同情地摇头,有人低声议论:“毕竟差一分没上重点,换谁谁不难受?”话语中夹杂着叹息,像细针扎进耳膜。
可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低头道歉、黯然退场时——
林木木忽然抬起了头。
她目光不再回避,而是直直地刺向林淼淼,像是穿透了那层精心打造的柔弱面具,看到了背后腐烂的真相。
“不舒服?”她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像冰锥敲击玻璃,“我确实不舒服。从六岁那年被你抢走我画的奖状开始,到去年你偷偷改我志愿草稿,再到三天前……你在我水杯里加了安眠药,让我错过最后一堂模考。”
她每说一句,林淼淼的脸色就白一分,呼吸也愈发急促,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声,像是在后退。
“但最让我难受的,是你明明恨透了这个家,却还要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踩着我的失败,爬上所谓的‘人生巅峰’。”
全场哗然。
林淼淼猛地后退半步,声音陡然拔高:“你在胡说什么?!谁信你这种疯话!”
“疯话?”林木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一划,点开一个微信小号的朋友圈记录,直接投屏到宴会厅中央的大屏幕上。
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条条私密动态,时间跨度长达十年:
【2013.6.15】又装模作样给我买生日蛋糕,烦死了,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认这种蠢妈?
【2016.9.10】姐姐考了年级第一,妈又开始念叨我,烦死了。
等我拿到系统,她就该滚去死了。
【2020.5.23】今天偷偷改了她的体检报告,只要她体检不合格,系统就能把她的分数转给我……差一分就够了,命运真是好算计。
【2024.6.24】她死了,系统提示“能量置换完成”。
终于,我是林木木了。
至于那个废物?
没人会记得她是谁。
弹幕瞬间炸裂。
“**……这是真的??”
“她叫自己‘终于我是林木木了’???”
“天啊,这根本不是姐妹,这是谋杀!!”
林淼淼脸色惨白如纸,猛地扑向林木木:“你哪来的这些?删掉!快删掉!”指甲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刺耳的风声。
林木木冷冷避开,手机稳稳举着,像举着一把审判之剑,金属边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是直播设备启动的电子音。
网红主播苏霜已将镜头对准全场,声音冷静而清晰:“各位观众,我现在正在现场,亲眼见证一场人设崩塌的全过程。刚才曝光的内容,我已同步上传至社交平台,目前转发量突破十万。”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镜头:“而且我可以作证,林淼淼平时在私下聚会中,多次嘲讽家人‘土包子’‘拖后腿’,甚至说‘养母的命,本来就是我的’。”
全场死寂。
紧接着,是更大的喧哗。
有人开始退席,脚步杂乱地敲击大理石地面;有人愤怒地关闭关注,直播间的粉丝数肉眼可见地下跌,像雪崩般滑落。
十分钟前还被奉为“寒门逆袭女神”的林淼淼,此刻像个被剥光衣服的小丑,孤立无援地站在聚光灯下,连裙摆的褶皱都在微微颤抖。
母亲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猛地站起来:“淼淼……这是真的吗?你……你说过那些话?”
她声音发抖,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手指紧紧攥住椅背,指节因用力而发青,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林淼淼慌乱地摇头:“不是我!那是假的!她们串通好的!姐姐她……她根本不是我亲姐!她早就嫉妒我了!”
“嫉妒你?”林木木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从小到大的成绩单,都比我高一分?数学131,我130;英语142,我141;总分635,我634。”
她逼近一步,一字一句:
“你以为系统能完美操控命运,却忘了——它也会留下痕迹。”
母亲踉跄后退,扶住桌角才没倒下。
班主任低头不语,校长闭上了眼。
林木木缓缓举起手机,屏幕亮起,通讯录界面清晰可见。
她没有点开电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备注名。
全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她手中的屏幕上。
而林淼淼,在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噩梦。
林木木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电话拨了出去。
**响起的那一刻,宴会厅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嘈杂、议论、呼吸声都退到了极远的地方。
只有那单调的“嘟——嘟——”声,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像倒计时的钟摆,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举得更高了些,屏幕正对着林淼淼的方向,仿佛不是在等接通,而是在等待审判的降临。
三秒后,电话接通了。
一个甜腻得近乎做作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妈~怎么啦?是不是又想我啦?”
林木木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手机通讯录里的备注名——
“养母。”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穿透了空气,直直钉进母亲的心脏。
母亲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褪成灰白。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手扶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青。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目光死死盯着林木木手中的手机,仿佛那不是一部机器,而是一面照妖镜,照出了她半生盲目的爱与信任背后,那**裸的冷漠与嘲讽。
“她……她叫我什么?”母亲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养母?”
她猛地转向林淼淼,眼神里还残存着最后一丝侥幸:“淼淼……这是误会,对不对?是不是谁恶作剧改了备注?你从小就说我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妈妈,你说过你要孝顺我一辈子……”
林淼淼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早已消失殆尽。
她死死盯着那个手机屏幕,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是因为她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她知道——一旦开口,更多的真相就会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
林木木看着她,眼神平静得近乎冷酷。
她知道林淼淼在怕什么。
那不仅仅是一个备注,而是整个系统运行的逻辑起点——身份置换。
当一个人从心底否认自己的出身,当她连“母亲”这个词都要打上引号,她就已经不再是那个被收养的可怜孩子,而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入侵者。
“你不是一直说,这个家给了你重生的机会吗?”林木木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刀锋划过玻璃,“可你从没把它当成家。你叫她‘养母’,叫我‘废物’,甚至……在系统里,把自己的姓名栏改成了‘林木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你们以为,偷走一分,就能偷走人生?可你们忘了,人可以骗天,骗地,骗分数,但骗不了自己叫过谁一声妈。”
母亲终于崩溃。
她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声音撕裂般响起:“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你说过你感激我,你说过你会替我争气,你说过你是我的女儿……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林淼淼依旧沉默。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裙角,指节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的眼神开始飘忽,像是在搜寻退路,又像是在恐惧某种更深的暴露——比如,她根本不是十年前那个被收养的女孩;比如,真正的林淼淼,早在系统启动的第一夜,就已经消失在了数据洪流中。
而此刻,她只是披着人皮的幽灵,站在聚光灯下,被一点点剥开伪装。
林木木收起手机,目光落在林淼淼脸上,轻声道:“你还有机会说真话。”
可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林淼淼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悄然变了。
不再是慌乱,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她挺直了脊背,深吸一口气,仿佛在酝酿什么。
然后,她伸手探入包中,缓缓取出一个鲜红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