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沈瓷是被一阵手机**吵醒的。
傅景丞已经不在身边。
床的另一侧,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以及一丝属于她的,淡淡的血腥味。
沈-瓷的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昨晚的咳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手机还在执着地响着。
沈瓷拿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姐姐”两个字。
是沈清。
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沈瓷的眼神暗了暗,划开了接听键,并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沈清娇滴滴的声音。
“阿瓷,你和二爷的订婚宴,办得还顺利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昨天我身体不舒服,就没去现场,你不会怪我吧?”
沈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沈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对了,我听说,陆知珩昨天去闹场了?”
“啧啧,真是痴情啊。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阿-瓷,你现在可是傅二爷的未婚妻了,可得注意点分寸,别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免得丢了傅家的脸。”
句句关心,字字带刺。
沈瓷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这个姐姐,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她,她如今的地位,是多么的卑微和不堪。
【有事吗?】
沈瓷拿起一旁的纸笔,写下三个字,然后用笔尖敲了敲手机的话筒,发出“笃笃”的声响,示意对方自己已经回应。
这是她们姐妹间独特的交流方式。
沈清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爸的公司最近又出了点问题,想让你跟二爷吹吹枕边风,再追加一点投资。”
又是钱。
沈瓷的眼神冷了下来。
沈家,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
【我凭什么帮你?】
沈瓷写道。
电话那头的沈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沈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要不是为了救爸的公司,你能有今天?能攀上傅二爷这棵高枝?”
“现在翅膀硬了,想过河拆桥了?”
“我告诉你,没有沈家,你什么都不是!”
尖锐的声音,刺得沈瓷耳膜生疼。
她闭了闭眼,写下一行字。
【当初求我的人是你们,现在反过来怪我?】
【沈清,做人不能太**。】
“你!”
沈清气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语气也软了下来。
“阿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我们毕竟是姐妹,是一家人啊。”
“爸也是你的爸爸,你忍心看着他一辈子心血付诸东流吗?”
“只要你肯帮这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
又是最后一次。
这句话,沈瓷已经听了无数遍。
每一次,她都心软了。
可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索取。
沈瓷的心,一点点变冷,变硬。
她拿起笔,正准备写下拒绝的话。
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傅景丞裹着浴巾走了出来,结实的胸膛上还挂着水珠,浑身散发着沐浴后清爽的气息。
他瞥了一眼沈瓷手中的手机,眉梢微挑。
“在跟谁打电话?”
沈瓷的动作一僵。
电话那头的沈清,也听到了傅景丞的声音,立刻激动地喊道:“是二爷吗?二爷,我是阿瓷的姐姐沈清!”
傅景丞走到床边,拿过了沈瓷的手机。
“沈**,有事?”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清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二爷,是这样的,我爸的公司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想请您……”
“哦?”傅景丞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公司遇到麻烦,不去找专业的团队解决,找我做什么?”
“我看起来很像慈善家吗?”
沈清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不……不是的,二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傅景丞的声音冷了下来,“沈**,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
“我娶沈瓷,是因为我喜欢她,不是为了给你们沈家当提款机。”
“如果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事来烦她,后果自负。”
说完,他便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沈瓷怔怔地看着傅景“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是在……为她出头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怎么可能。
他只是不想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觊觎和利用罢了。
傅景丞将手机扔回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家的人,以后不准再联系。”
他的语气,是命令,不容置喙。
沈瓷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本就不想和沈家再有任何牵扯。
傅景丞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
他弯下腰,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昨晚没睡好?”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眼下的青黑。
沈瓷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她不习惯和他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傅景丞察觉到了她的抗拒,眼神暗了暗。
“怕我?”
又是这个问题。
沈瓷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不怕,是假的。
说怕,他会满意吗?
傅景丞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
他松开手,站直了身体,语气也恢复了惯有的冷漠。
“换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沈瓷愣了一下,用手语问:【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傅景丞没有多做解释,转身走进了衣帽间。
沈瓷不敢违抗,只能默默地起床,从衣柜里选了一件最保守的长裙换上。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在一家私人会所停下。
傅景丞带着沈瓷,径直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包厢。
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看到那人的瞬间,沈瓷的瞳孔骤然紧缩。
是陆知珩。
他看起来很狼狈,脸上带着伤,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看到傅景丞和沈瓷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傅景丞,充满了愤怒和恨意。
“傅景丞,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傅景丞没有理会他,只是拉着沈瓷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地晃动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陆先生,别这么紧张。”
“我今天请你来,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陆知珩冷笑一声:“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傅景丞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开口:“是吗?”
“如果这笔生意,和沈瓷有关呢?”
陆知珩的脸色一变。
他看向沈瓷,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你又想对阿瓷做什么?”
傅景丞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
“很简单。”
“我给你一个亿,你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阿瓷面前。”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包厢里炸开。
沈瓷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傅景丞。
他竟然要用钱,来买断她和陆知珩的过去?
陆知珩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傅景丞,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
“我告诉你,我和阿瓷之间的感情,不是你用钱就能衡量的!”
“我不会离开她,永远都不会!”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沈瓷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早已去世的母亲,恐怕也只有陆知珩,会这样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了。
傅景丞看着他们“深情对视”的样子,眼底的墨色,越来越浓。
他突然笑了。
笑声低沉,却带着一丝森然的寒意。
“是吗?”
“看来,陆先生还是没有认清现实。”
他打了个响指。
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二爷。”
“把东西给陆先生看看。”
男人恭敬地将文件递给了陆知珩。
陆知珩疑惑地接过来,翻开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不可能!”
他失声喊道,手里的文件,也散落了一地。
沈瓷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白纸黑字的纸上,赫然印着“破产清算”几个大字。
而公司的名字,正是陆知珩父亲一手创办的陆氏集团。
“你……你对我们家做了什么?”
陆知珩的声音都在颤抖。
傅景丞重新靠回沙发上,姿态慵懒而优雅。
“没什么。”
“只是动了动手指,让陆氏提前进入了它本该有的结局而已。”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听在陆知珩和沈瓷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你这个魔鬼!”
陆知珩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朝傅景丞扑了过去。
然而,他还没靠近,就被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保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傅景丞!你不得好死!”
他嘶吼着,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傅景丞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只是看着沈瓷,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
“阿瓷,现在,你选。”
“是让他带着一个亿,体面地离开。”
“还是让他家破人亡,流落街头?”
冰冷的话语,像一把刀,插在沈瓷的心上。
她看着被按在地上,满脸绝望和不甘的陆知珩,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手眼通天,如同恶魔般的男人。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得选。
从她踏入傅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沈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指向了那个装着一个亿的密码箱。
陆知珩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瓷,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阿瓷……你……”
他想问为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口。
是啊,为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拿什么来保护她?
傅景丞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站起身,走到沈瓷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乖,这才是我的好女孩。”
然后,他看向陆知珩,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
“陆先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拿着钱,滚。”
说完,他便揽着沈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
只留下陆知珩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沈瓷决绝的背影,心,一寸寸地碎裂。
阿瓷,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车内。
气氛压抑得可怕。
沈瓷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空洞。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布。
傅景丞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后悔了?”
沈瓷没有反应。
“觉得我残忍?”
沈瓷依旧没有反应。
傅景丞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喜欢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宁愿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对他张牙舞爪,也不愿看她像现在这样,毫无生气。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她的脸。
沈瓷却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猛地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的手。
傅景丞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车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收回手,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沈瓷,别忘了你的身份。”
“你是我的人,你的心里,不准再有别的男人。”
沈瓷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过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恨意。
她用手语,一字一顿地比划着。
【傅景丞,你是个疯子。】
傅景丞看着她的手势,不怒反笑。
“疯子?”
“如果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不介意当个疯子。”
他倾身向前,将她困在座椅和他的胸膛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他的气息。
“阿瓷,别再试图激怒我。”
“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致命的诱惑,也带着刺骨的威胁。
沈瓷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闻着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她猛地推开他,捂住嘴,剧烈地干呕起来。
傅景丞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他竟然……让她恶心到这种地步?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沈瓷!”
他低吼着,双眼猩红。
“你就这么讨厌我?”
沈瓷疼得脸色发白,却倔强地不肯求饶。
她只是用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倔强地看着他。
那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了傅景丞的心里。
就在这时,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
“二爷,前面好像出事了。”
傅景丞的怒气被打断,他不耐地抬起头,朝窗外看去。
只见前方的路口,围了一大群人,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响彻了整个街道。
一场严重的车祸。
傅景丞本不想理会,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地方。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那辆几乎被撞成废铁的白色轿车时,瞳孔却猛地一缩。
那个车牌号……
他记得。
是陆知珩的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