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车,没有窗户。我坐在里面,能听见轮胎压过柏油路面的声音,很平稳。
车身晃动了一下,停了。门从外面打开,光线刺得我眯起眼。
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7号,下车。”其中一个开口,
声音很平。我顺从地走下车。眼前是一栋纯白色的建筑,巨大,方正,像个盒子。
门口挂着一块银色的牌子,上面刻着四个字:乌托邦疗养院。这里就是我的目的地。
我的任务,是调查三起失踪案。三个大活人,进了这里,就再也没出去过。最后一个失踪的,
是我的同事,小赵。我的身份,是病人,编号7,臆想症。“跟我来。”白制服在前面带路,
我跟在后面。疗养院内部也是一片白色,墙壁,天花板,地板,都白得发亮,
闻起来有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走廊很长,很安静,只能听到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声。
两边的房间门都是紧闭的,门上有个小小的观察窗,但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他带我到一间房间门口,打开门。“进去,换衣服。”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
床上放着一套灰色的衣服,布料很粗。我没说话,走进去,关上门。我脱下自己的衣服,
换上那套灰色的病号服。衣服很宽大,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后颈的位置有个标签,
上面印着一个黑色的数字“7”.我把自己的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柜子是空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门被敲响了。“换好了吗?”“好了。”我打开门。门口站着的,
是一个护士,女的,年纪不大,戴着口罩。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
上面有一支注射器和一个小纸杯。“7号,这是镇静剂,新来的病人都需要。
”她把纸杯递给我,里面有半杯水。我看着她手里的针管。按照资料,
这里的药物管理很严格,目的是为了让病人“平静”。我不能暴露自己。我接过水杯,
一口喝完。然后,我伸出胳膊。她很熟练地把针头扎进我的血管里。冰凉的液体推进身体,
我感觉一阵轻微的眩晕。“好了,”她拔出针头,用棉签按住针眼,“带你去见医生。
”我跟着她,脚步有点飘。药效上来了。我的大脑必须保持清醒。我在心里默背圆周率,
用疼痛**神经。来之前,我在鞋底藏了一根很细的钢针。现在,我脚趾用力,
针尖刺进皮肤,一阵尖锐的疼痛让我清醒了不少。护士把我带到一扇门前。
门上挂着牌子:“喻兰医生-心理咨询室”。她敲了敲门。“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冷静,很清脆。护士推开门,示意我进去。我走进办公室。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头发盘在脑后,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很亮,正在审视我。她就是喻兰。我的主治医生。
档案上说,她是这家疗养院的王牌,经她手的病人,“治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你好,
7号。”她开口,声音和我刚才听到的一样,“我是你的医生,喻兰。”我没说话,
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我需要扮演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坐吧。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走过去,坐下。椅子是硬的,坐着不舒服。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是我的档案。“程今,”她念出我的名字,然后放下文件,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身体微微前倾,“你的档案说,你认为自己是一个故事里的主角,是吗?”我看着她,
眼神没有焦点。这是装出来的。“故事进行到哪一步了?”她问。我慢慢抬起头,
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很缓慢,很飘忽的语气说:“主角……接到了新的任务。
他要潜入一个……吃人的地方。”喻兰的嘴角,似乎有零点一秒的上扬,但很快就消失了。
“吃人?”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引导性的好奇,“为什么觉得这里会吃人?
”“因为进来的人,都出不去了。”我说。她点点头,拿起笔,在病历上写着什么。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设定。”她放下笔,看着我,“那么,在这个故事里,我是什么角色?
”这个问题很关键。我的回答,会成为她判断我“病情”的依据。我盯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足以让一个正常人感到不自在。“你是……看门人。”我说,“你看守着一扇门,
门后面,是真相。”喻兰没有立刻回答。她站起来,走到旁边的饮水机,倒了一杯水,
然后走回来,把水杯放在我面前的桌上。“口渴吗?”我没动。“7号,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声音放得很轻柔,“在这里,你需要遵守一些规则。
这对你的‘任务’有帮助。”“什么规则?”我问。“第一条,”她伸出一根手指,
“晚上十点以后,不要去照走廊尽头的任何一面镜子。”我看着她,没有说话。“为什么?
”我问。“这是为你好。”她回答,没有解释,“第二条,每天下午,
你会看到一个园丁在花园里修剪花草。看见他,你必须对他说‘你好,辛苦了’。一定要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见到就知道了。”喻兰说,“最重要的一条,第三条。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非常认真。“在这里,为了让你更好地康复,
你需要完全地信任我。但是,”她话锋一转,“在你的‘故事’里,
你可以把我设定成一个你不能信任的角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在现实里,信任我。
在故事里,提防我。这样,你的故事才能继续下去。”这话说得很高明。
她在用我的“臆想症”来给我下套。她既要求我现实中合作,
又给了我一个在“故事”里怀疑她的合理理由。一个真正的疯子,会觉得这很有趣,很**。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很好。”她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今天就到这里。
护士会带你去你的房间。记住,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你的故事。”门开了,
刚才那个护士走进来。“7号,跟我来。”我站起来,跟着护士走出办公室。在门口,
我回头看了一眼。喻兰还坐在那里,她没有看我,而是低头看着我的病历。
我被带到我的房间,203房。房间和之前换衣服的那个差不多,
只是多了一个带栏杆的窗户。窗户外面,是一片草坪。护士把我送到门口就走了。
门从外面锁上了。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草坪上很空旷,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稻草人,
立在草坪中央。稻草人穿着园丁的衣服,戴着一顶破草帽。这就是喻兰说的“园丁”?
我坐到床边,闭上眼睛。镇静剂的药效还在,但我的大脑因为那根针的**,异常清醒。
喻兰。镜子。园丁。这三个关键词,就是我任务的突破口。尤其是喻兰说的第三条规则,
像一个邀请,也像一个陷阱。她说,在故事里,不要相信你的医生。很好。我的故事,
现在正式开始了。疗养院的一天,从早上六点的**开始。**很刺耳,
像是直接钻进脑子里。我睁开眼,房间里还很暗。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门被打开了,
一个护工推着餐车进来,把一份早餐放在床头柜上。一份燕麦粥,一个水煮蛋,一杯牛奶。
“7号,吃饭。”护工说完就走了,门再次被锁上。我坐起来,慢慢地吃着早餐。味道很淡,
几乎没有盐。吃完饭,房间的门被统一打开。“自由活动时间,一小时。
”走廊上传来广播声。我走出房间。走廊里已经有其他病人了。
他们都穿着和我一样的灰色病号服,表情大多很木讷。有的人在来回踱步,
有的人靠着墙发呆,还有的人坐在地上,对着空气说话。没有人互相交流。这里安静得可怕。
我顺着走廊往前走。走廊的尽头,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很干净,
能清楚地映出整个走廊。这就是喻兰说的,晚上十点后不能照的镜子。现在是白天,
我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我,穿着灰色的衣服,脸色有点苍白,眼神很平静。
我看不出自己和那些真正的病人有什么区别。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我身边。
他看起来很老了,头发全白了,脸上都是皱纹。他也在看镜子。“新来的?”他开口,
声音沙哑。我转头看他。“你是谁?”“他们叫我‘档案员’。”老人说,眼睛还看着镜子,
“因为我记性好,什么都记得。”“记得什么?”“记得每一个进来的人,
还有……每一个没能出去的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心里一动。“你认识小赵吗?
”我问。“小赵?”档案员想了想,“哦,那个年轻人,话不多,总喜欢写东西。
他和你一样,也喜欢站在这里看镜子。”“他去哪了?”档案员摇摇头,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他违反规则了。”“什么规则?”“晚上十点,他不该站在这里。”老人说完,
转身慢慢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嘀咕,“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园丁收走……”园丁。又是园丁。
自由活动时间很快结束了。我们被赶回各自的房间。下午三点,广播再次响起。
“花园活动时间。”房门打开,我们排着队,被带到建筑后面的花园。花园很大,
种着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空气很好,但气氛依然压抑。病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开,
大多是坐在长椅上发呆。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稻草人。它就立在花园中央,穿着蓝色工装裤,
戴着一顶破草帽,脸上画着一个滑稽的笑脸。它就是“园丁”。我慢慢地朝它走过去。
喻兰的第二条规则:看见园丁,必须对他说“你好,辛苦了”。我走到稻草人面前。
它比我想象的要高大,身上塞满了干草,有些地方已经破了,露出里面的填充物。
我看着它脸上那个固定的笑容,感觉有点诡异。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你好,辛苦了。
”说完这句话,什么都没发生。稻草人还是那个稻草人,一动不动。我觉得自己有点傻,
对着一个稻草人说话。但我必须遵守规则。这是试探,也是伪装。我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稻草人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只手是用麻布做的,缝得很粗糙。我犹豫了一下,走回去,假装整理稻草人的衣领,
悄悄地把手伸进它的口袋。口袋里,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细长的东西。我把它攥在手心,
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然后快步离开。我走到花园的角落,一个没人的地方,摊开手掌。
我手心里的,是一截断掉的……手指。确切地说,是一截人类的小拇指。切口很平整,
像是用某种锋利的工具切下来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我瞬间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仔细观察那截手指。没有血迹,像是被处理过,有点干瘪,
像一截风干的腊肉。这东西,是那个失踪的同事小赵的吗?还是其他失踪者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稻草人的口袋里?“你好,辛苦了。”这句话,是某种暗号吗?
我把那截手指紧紧攥在手里,心脏狂跳。这个疗养院,比我想象的还要黑暗。
花园活动时间结束,我们被带回室内。晚饭时间,我没什么胃口,
只是把食物机械地塞进嘴里。我的脑子里,全是那截手指,还有档案员说的话。
“违反规则的人,会被园丁收走。”这个稻草人“园丁”,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晚上九点五十五分。距离十点,还有五分钟。我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耳朵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里很安静,偶尔有护士巡逻的脚步声。我要去看看。
我必须知道,那面镜子在十点以后,到底有什么秘密。这是违规,是冒险。
但小赵就是因为这个消失的。我必须找到线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墙上的电子钟跳到“22:00”时,我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我走到门边,
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很安静。疗养院的门锁,是电子的。从里面打不开。但我有准备。
来之前,我吞下了一小片特制的磁片。现在,它还在我的身体里。我把嘴凑到门锁的位置,
用力咳了几下,把那片薄薄的磁片咳到嘴里,然后用舌头把它顶到锁芯的位置。
这是特殊部门的装备,可以干扰简单的电子锁。我听到一声极轻的“咔嗒”声。锁开了。
我拧开门把手,把门拉开一条缝。走廊里空无一人,灯光调得很暗,一片昏黄。
我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然后轻轻地把门带上。我贴着墙,
一步一步地走向走廊尽头。那面巨大的镜子,就在前面。在昏暗的灯光下,
镜子像一块黑色的冰,散发着寒气。我离它越来越近。十米,五米,
三米……我站在了镜子前。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是我。
穿着灰色的病号服,站在昏暗的走廊里。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档案员在骗我?
还是喻兰的规则只是个心理陷阱?我皱起眉头,仔细地看着镜子。就在这时,
我发现了一点不对劲。镜子里的我,身后……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人,
就站在我的身后,离我不到半米。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我进来的时候,
身后明明没有人!我猛地转过身!可是,我的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走廊里,
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是幻觉?我转回头,
再次看向镜子。这一次,镜子里……那个白色的身影,还在那里。她就站在我身后,低着头,
头发很长,遮住了脸。镜子里的她,一动不动。而现实中,我的身后,确实什么都没有。
我明白了。问题,出在镜子里。镜子里的世界,和现实世界,不一样。
我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那个护士。她……慢慢地抬起了头。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是小赵的女朋友,那个在报案时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
她也是一名护士。但她,根本不应该在这里!而她的脸上,挂着一个和稻草人园丁脸上,
一模一样的、诡异的笑容。我看着镜子里那张笑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小赵的女朋友,她叫李悦。我见过她的照片,也和她通过话。她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镜子里的她,就站在我身后,冲我笑着。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眼前的情况。
这不是鬼魂,也不是幻觉。这家疗养院里,肯定有某种我不知道的技术。可能是全息投影,
也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玻璃。目的,是为了恐吓和筛选。能被吓住的,是正常的病人。
像我这样,保持冷静,甚至试图分析的,就会被标记为“特殊”。我不能暴露。于是,
我做了个最符合“病人”身份的反应。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猛地后退,撞在墙上,
然后抱着头,蹲了下去,全身发抖。“别过来……别过来……”我嘴里念叨着,
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镜子。镜子里,李悦的影像,慢慢地变淡,
然后消失了。就像关掉了开关。过了一会儿,走廊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两个护工跑了过来。
“7-号!你怎么在这里!”“不遵守规则!快把他带回房间!”他们一左一右,
粗暴地把我架起来,拖回了203房。门被重重地关上,锁死。**在门上,大口地喘着气。
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刚才那一幕,冲击力太强了。李悦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也是卧底?
还是说,她被抓进来了?她和小赵的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笑容,
和稻草人一样的笑容。这绝对不是巧合。第二天一早,我被带到了喻兰的办公室。
她还是坐在那里,穿着白大褂,神情平静。“7号,”她看着我,眼神很锐利,
“听说你昨晚违反规则了。”我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能告诉我,
你看到了什么吗?”她的声音很柔和,带着引导性。“我看到了……”我抬起头,眼神惶恐,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站在我身后,她对我笑……”“什么样的女人?
”“我不认识……”我撒了谎,“她的笑,很奇怪。”“像谁的笑?”喻兰追问。
我的心提了起来。她在试探我。“像……像花园里的那个稻草人。
”我给出了一个“安全”的答案。喻兰点点头,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她在病历上写着什么。“7号,你的‘故事’很有趣。幻觉,是臆想症的典型症状。
”她放下笔,“你把现实中的稻草人,投射到了你的幻觉里。这是潜意识的自我防御。
”她把我的一切行为,都归结为“病症”。这正是我想要的。
“医生……”我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我是不是病得很重?”“不。你只是需要引导。
”喻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把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膀上。她的手很凉。
“我们来做一个小小的治疗,好吗?放松,这会让你感觉好一点。”她的声音变得更轻,
更慢,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感。催眠。我知道她要干什么了。档案里说,
喻兰是顶级的催眠治疗师。这是最危险的一关。如果我被她催眠,我的身份,我的任务,
所有的一切,都会暴露。但我不能拒绝。拒绝,就意味着我在抗拒治疗,
这不符合一个病人的行为。“我……我有点怕。”我说。“别怕,有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仿佛有魔力,“看着我的眼睛……对,就是这样……现在,听我手里的这个东西。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色怀表,在我眼前轻轻地晃动。
“听着这个声音……滴答……滴答……”我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我不能睡过去。我悄悄地,
用牙齿咬住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的大脑保持着一丝清醒。在她的引导下,我“放松”下来,
身体靠在椅背上,呼吸变得平稳。“很好,你现在很安全……”喻兰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程……今……”我含糊地回答。这是我的真名,
但也是档案上的名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生病了。”“你得了什么病?
”“我活在……一个故事里。”这些回答都是安全的,都在档案的范围内。
喻-兰似乎很满意。她开始问一些更深层的问题。“你的故事里,那个‘吃人的地方’,
是什么样子的?”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我必须编造一个足够“疯”,
又足够“真实”的故事,来满足她,同时,也要在故事里,埋下我自己想传递的信息。
“那里……很白……”我慢慢地说,“墙是白的,床是白的……还有很多穿着白衣服的人。
他们不说话,只是看着你。”“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在找……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一个……开关。”我说,“一个可以把人……关掉的开关。
”我说得很慢,断断续续,像是在梦呓。喻兰沉默了。我能感觉到,我的回答,
让她产生了兴趣。“开关在哪里?”她问。“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主角……也在找。
他要先找到,然后……毁掉它。”“为什么要毁掉?
”“因为被关掉的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说完这句话,就假装睡了过去,
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能感觉到喻-兰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她在分析我。
分析我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梦话。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了,
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她打了个响指。我“悠悠转醒”,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我……我睡着了吗?”“是的,你睡了一小会儿。”喻兰的脸上又恢复了职业化的微笑,
“感觉怎么样?”“感觉……好多了。头不疼了。”我回答。“那就好。回去休息吧。
”我站起来,走出她的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太险了。差一点,我就被她攻破了防线。但我也达到了我的目的。
我给她植入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开关”的故事。这个故事,是说给她听的,
也是说给可能在监听的其他人听的。他们自以为在研究我,其实,我也在研究他们。
回到房间,我坐在床边,复盘刚才的一切。喻兰的催眠技巧非常高超。
如果不是我受过严格的反催眠训练,刚才肯定已经中招了。她想从我的潜意识里,
挖出我“臆想”的根源。而我,必须在她给我构建的催(眠)世界里,
再构建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故事世界”。用一个谎言,去包裹另一个谎言。我从口袋里,
摸出了那截干瘪的手指。这,才是真实。其他的,都是戏。我把手指藏在床垫下面。接下来,
我需要找到更多关于“园丁”和“李悦”的线索。这个疗养院的秘密,就像一个巨大的洋葱。
我现在,才刚刚剥开第一层。催眠治疗之后,喻兰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她看我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医生看病人,多了一丝……研究和探究。
她似乎对我的“故事”非常感兴趣。每天的心理咨询,都变成了我和她的故事会。
她问:“今天你的主角有什么新发现?”我就答:“他发现这个吃人的地方,有一个花园。
花园里,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守卫。”我在用我的“疯话”,一点一点地试探她的边界。同时,
我也在积极地寻找机会,再次接近那个稻草人“园丁”。机会在三天后来了。那天下午,
又是花园活动时间。天气有点阴,像是要下雨。大部分病人都待在走廊下,不愿意出去。
我一个人,慢慢地走向花园中央。那个稻草人还是立在那里,风吹过,
它头上的草帽摇摇欲坠。我走到它面前,像往常一样,低声说:“你好,辛苦了。”说完,
我假装给它整理衣服,把手伸进了它的口袋。口袋里是空的。我有点失望。难道上次的手指,
只是个偶然?我没有放弃,开始仔细地检查这个稻草人。它的身体是用麻袋做的,针脚很粗。
我顺着缝合线,一寸一寸地摸过去。在它后背的位置,我摸到了一处异样。那里的布料下面,
似乎有一个硬块。我回头看了看,没人注意我。我用手指,小心地拨开缝合的麻线。
线很结实,我费了点劲,才弄出一个小口子。我把手指伸进去,摸到了那个硬块。
是一个小小的塑料盒子,像个U盘。我心里一紧,迅速地把它掏出来,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然后把麻线恢复原状。做完这一切,我若无其事地离开,回到了人群中。回到房间后,
我第一时间拿出那个东西。它确实是一个微型录音笔。黑色的,很小巧,上面只有一个按钮。
我按下播放键。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小赵!
我瞬间就听出来了,是他的声音!“……测试,测试。如果有人能听到这段录音,
证明我已经出事了。”小赵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喘息,背景里有风声。
“这个地方不对劲。他们不是在治病,他们在做实验。一种……清除记忆的实验。
”清除记忆!我心头巨震。“那个医生,喻兰,她是负责人之一。她用催眠术,
筛选合适的实验体。那些不合格的,或者反抗的,都……消失了。
”“我把一些证据藏在了一个地方。档案室,最里面的那个柜子,第三排,第七个盒子。
盒子上有一个标记,是一个倒着的‘乌托邦’。”“他们的规则是陷阱。镜子是监控,
园丁是……”录音到这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谁在那里!
”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接着,是一阵扭打和挣扎的声音。“别碰我!你们……你们是魔鬼!
”这是小赵最后的吼声。然后,录音戛然而止。我握着录音笔,手心全是汗。
小赵果然发现了真相。他把证据藏在了档案室。而他,很可能已经……我不敢想下去。现在,
我的任务很明确了。我必须进入档案室,找到那个盒子。但是,档案室是禁区,有专人看管。
我一个“病人”,根本不可能进去。我需要一个机会。或者,我需要一个人的帮助。档案员。
那个自称什么都记得的老人。第二天,自由活动时间,我找到了他。他正坐在走廊的角落,
看着窗外发呆。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老先生。”我开口。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我。
“又是你啊,新来的。”“我想问你一个地方。”我说,“档案室在哪里?
”档案员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那里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我丢了点东西。”我看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我的‘故事’,
需要它才能继续下去。”我再次用“臆想症”当借口。档案员审视了我很久。“档案室,
就在医生办公室那条走廊的尽头。但是,有两把锁,还有一个人二十四小时守着。
你进不去的。”“那个人是谁?”“一个哑巴。我们都叫他‘守门人’。”一个哑-巴。
这反而更难办了。无法沟通,无法收买。“你就这么想进去?”档案员问。我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每天晚上十二点,守门人会去厨房喝一杯热牛奶。这是他唯一的习惯。
他会离开五分钟。”五分钟!“但是,你没有钥匙。”老人又说。“我有办法。”我说。
我知道,我必须赌一把了。当天晚上,我把那截干瘪的手指,用布条小心地缠在我的食指上,
让它看起来就像是我自己的手指。然后,我用藏在鞋底的针,在另一只手的手臂上,
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立刻流了出来。我捂着伤口,
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我用磁片打开了门锁——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我受伤了!
”我的喊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很快,值班的护工和护士都跑了过来。
他们看到我满是血的手臂,都吓了一跳。“快!带他去医务室!”一片混乱中,
我被两个人架着,朝医务室的方向跑去。去医务室,正好要经过档案室那条走廊。我的计划,
就是利用这场混乱,创造进入档案室的机会。当时钟指向十二点时,
我们正好经过了档案室门口。我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档案室里走出来,锁上门,
朝走廊另一头的厨房走去。他就是守门人。机会来了!我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放开我!
我的手指……我的手指断了!”我指着那截用布条缠着的“断指”,发出痛苦的嚎叫。
架着我的两个护工,都被我的举动搞蒙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我吸引了。没有人注意到,
我悄悄地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早就准备好的,带着强力胶的软泥,
飞快地按在了档案室的锁芯上。只用了一秒钟。我取回软泥,
上面已经清晰地印出了钥匙的模子。“快按住他!给他打镇静剂!”护士喊道。
我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一支针管扎进了我的脖子。药效很快就上来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钥匙模子,到手了。小赵,等着我。我一定会,
把真相带出去。我在医务室的床上醒来。手臂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了,**辣地疼。
一个护士坐在旁边,见我醒了,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醒了就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我没说话,从床上下来,慢慢地走回203房。昨晚的行动很冒险,但很成功。
钥匙的模子,现在就藏在我的病号服夹层里。现在的问题是,怎么配一把钥匙。
这家疗养院里,所有尖锐的,坚硬的物品,都被严格管制。我躺在床上,思考着对策。
我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的不锈钢餐勺上。每天吃饭用的餐具。它足够坚硬。接下来几天,
我表现得非常“安分”。每天按时吃饭,参加活动,和喻兰聊我的“故事”。
没有人再怀疑我。而我,每天吃完饭,都会把餐勺藏起来。然后,在没人的时候,用勺柄,
一点一点地,在水泥地面上打磨。这是一个极其枯燥,又需要极大耐心的过程。
我把软泥上的钥匙模子,用铅笔(这是我向喻兰申请的,
理由是“我要把我的故事画下来”)拓印在纸上,然后对着图样,小心翼翼地打磨勺柄。
声音不能太大,动作必须很轻。五天后。一把粗糙的,但形状基本吻合的“钥匙”,完成了。
现在,只等一个机会。又是一个晚上。我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房门。这一次,
我没有搞出任何动静。我像个幽灵,穿过昏暗的走廊。时间,十一点五十八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