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栖二十岁那年的夏天,好像把一辈子的阳光都用完。那年她刚读大二,放暑假的前一天,
沈纪川骑着他那辆半旧的摩托车来学校接她。摩托车是沈纪川攒了好几个月**的钱买的,
车身是清爽的蓝色,宋南栖总说像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带着点咸咸的风的味道。“南栖,
收拾好没?”沈纪川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隔着几栋宿舍楼,却清晰得像在耳边。
宋南栖拎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几乎是跑着下楼的。她一蹦一跳地跑到摩托车旁,
沈纪川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绑在车后座,又递过来一个粉色的头盔。“戴上,安全。
”沈纪川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他总是这样,话不多,但什么都替她想到。
宋南栖乖乖戴上头盔,跨坐在摩托车后座,双手紧紧搂着沈纪川的腰。“我们去哪儿呀?
”宋南栖把头靠在沈纪川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期待。“去海边,
”沈纪川发动摩托车,引擎发出轻微的轰鸣,“带你去看日出,你不是一直想看吗?
”宋南栖一下子兴奋起来,搂得更紧。他们骑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才到海边。
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凌晨四点,沈纪川就叫醒宋南栖。两人裹着薄外套,
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等着日出。天慢慢亮起来,从一开始的鱼肚白,到后来的橘红色,最后,
太阳像一个大火球,从海平面上跳了出来。宋南栖激动地拉着沈纪川的手,
大喊着:“沈纪川,你看!好漂亮啊!”沈纪川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嗯,
比我想象中还漂亮。”其实他看的不是日出,是她。那几天,他们在海边玩得很开心。
白天一起在沙滩上散步,捡贝壳,宋南栖把捡来的贝壳串成手链,戴在沈纪川的手腕上,
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要一直戴着。”沈纪川笑着点头,把袖子挽得高高的,
生怕别人看不到。晚上,他们就坐在海边,听着海浪声,聊着未来。宋南栖说,
她想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和沈纪川结婚,在海边买一套小房子,每天都能看到海。
沈纪川说,好,都听你的。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假期就要结束了。
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骑摩托车回家。出发的时候,宋南栖还在抱怨:“时间过得真快,
我还没玩够呢。”沈纪川揉揉她的头发:“没关系,以后我们经常来。
”摩托车行驶在返程的路上,阳光依旧明媚,风依旧温柔。宋南栖坐在后座,哼着歌,
手里把玩着沈纪川手腕上的贝壳手链。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突然冲出来。沈纪川反应很快,
他下意识地把车往旁边拐,同时用尽全力把宋南栖往身后推。
宋南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推开,然后就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挣扎着爬起来,
看向摩托车的方向,心脏瞬间揪紧。摩托车倒在地上,车身已经变形,沈纪川躺在旁边,
浑身是血。宋南栖疯了一样跑过去,跪在他身边,声音颤抖着:“沈纪川,沈纪川你醒醒!
你别吓我啊!”沈纪川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宋南栖,想抬手摸摸她的脸,
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发出微弱的声音。
宋南栖把耳朵凑过去,只听到他说:“南栖……对不起……”然后,他的手垂了下去,
眼睛永远地闭上了。宋南栖愣住,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抱着沈纪川,
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再也没有回应。周围的人围过来,有人打120,
有人在安慰她,可宋南栖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的世界里,
只剩下沈纪川冰冷的身体和那辆变形的蓝色摩托车。救护车来了,医生把沈纪川抬上担架,
宋南栖也跟着上了车。一路上,她紧紧握着沈纪川的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温暖,
现在却冰凉刺骨。她看着沈纪川苍白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到了医院,
经过抢救,医生还是摇摇头,对宋南栖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宋南栖瘫坐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那个答应要陪她看遍所有日出,
答应要和她结婚,答应要和她在海边买房子的沈纪川,就这样离开了她。他才二十一岁啊,
他们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未来,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沈纪川的葬礼上,
宋南栖穿着一身黑衣服,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她的眼神空洞,
好像失去了灵魂。沈纪川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宋南栖想去安慰他们,
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葬礼结束后,宋南栖回到学校。她把自己关在宿舍里,
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室友们很担心她,轮流照顾她,可她还是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直到有一天,室友把沈纪川之前给她买的零食放在她面前,说:“南栖,
这是沈纪川之前给你买的,他说你喜欢吃。”宋南栖看着那些零食,再也忍不住了,
抱着零食嚎啕大哭起来。她想起沈纪川的好,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对不起”。她不明白,沈纪川有什么对不起她的,要说对不起的人,
应该是她啊,如果不是她想去海边,如果不是她……日子一天天过去,
宋南栖慢慢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但她永远也忘不了沈纪川。她把沈纪川的照片放在钱包里,
每天都拿出来看看。后来,宋南栖毕业了,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但她会经常去海边,
坐在他们曾经坐过的礁石上,看着日出,就像沈纪川还在她身边一样。宋南栖二十五岁这年,
日子过得像台老挂钟,滴答滴答,按部就班地走,没什么波澜,也没什么惊喜。
她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行政,这活儿她干了三年,熟得不能再熟。每天早上七点半起床,
洗漱完煮碗面条,有时候卧个鸡蛋,有时候就撒点葱花。八点二十出门,
步行二十分钟到公司,路上会经过一个早点摊,摊主是对老夫妻,
见了她总笑着打招呼:“姑娘,今天还不吃油条啊?”宋南栖每次都摆摆手,不是不爱吃,
是以前沈纪川总爱买两根油条,递一根给她,说“吃点油的,一天都有力气”,后来他走了,
她就再也没吃过。到了公司,先打卡,然后泡杯温水,坐在工位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收文件、发通知、帮同事订外卖、整理会议室,这些活儿不重,却琐碎得很。
同事们都挺和善,午休的时候会围在一起聊八卦,聊哪家商场打折,聊哪个明星又谈恋爱了,
偶尔也会问她:“南栖,你怎么不找个对象啊?这么漂亮的姑娘,可别耽误了。
”每次被问到这个,宋南栖都只是笑笑,要么说“不急”,要么说“还没遇到合适的”。
其实她心里清楚,不是没遇到合适的,是她压根没心思找。沈纪川在她心里占了太多地方,
像块沉甸甸的石头,挪不开,也忘不掉。从那以后,宋南栖的世界就像少了一块。
以前她爱穿鲜艳的裙子,爱大声笑,爱拉着沈纪川的手在街上跑,可现在,
她的衣柜里全是黑白灰的衣服,话少了,笑也少了,走路总是慢悠悠的,像怕惊扰了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就到了二十五岁。这个年纪,在老家不算小了,家里人对她的婚事,
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妈每天晚上都要给她打电话,
一开始还绕着弯子说:“你张阿姨家的女儿,比你小一岁,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男方条件可好了。”“你表哥家的孩子,都会叫姑姑了,长得可可爱了。”后来见她没反应,
干脆不绕弯了,直接说:“南栖,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都二十五了,再拖下去,
好男人都被别人挑走了!”她爸虽然话少,但每次打电话,最后也会补一句:“听**话,
有合适的就处处看,别太犟。”亲戚们见了面,更是把“相亲”挂在嘴边。上次清明节回家,
二姨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认识一个小伙子,跟你一样大,在国企上班,
工资稳定,人也老实,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你们俩聊聊?”宋南栖没法拒绝,
只能点头应着。后来那小伙子加了她微信,一开始每天都找她聊天,
问她“吃饭了吗”“工作忙不忙”,她都礼貌地回复,可聊着聊着,就没了下文。她知道,
是自己太冷淡了,别人热脸贴上来,她心里那道坎过不去,总觉得隔着点什么,
没法真正热络起来。有一次,她妈又在电话里催她,她忍不住说了句:“妈,
我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的,自由自在。”她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和无奈:“好什么好啊?你现在年轻,觉得一个人无所谓,等我们老了,
走不动了,谁照顾你?等你老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孤单啊。”宋南栖没说话,
挂了电话后,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久。她看着窗外,楼下的小孩子们在打闹,笑声传得很远。
她想起以前,沈纪川也总爱拉着她在楼下散步,有时候会陪小区里的小孩玩一会儿,
那时候的日子,好像就在眼前,可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有。她不是不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只是每次有人靠近,她都会不自觉地想起沈纪川。想起他骑摩托车带她兜风的样子,
想起他看日出时温柔的眼神,想起他最后说“对不起”时的模样。这些回忆像一根细细的线,
把她的心脏缠得紧紧的,让她没法再轻易接纳别人。宋南栖实在扛不住家里的催促。
她妈最近天天打电话,一开口就唉声叹气,说街坊邻居都问她女儿怎么还不找对象,
说得她脸都没地方搁。她爸也跟着帮腔,说再不找,以后想找都找不到合适的了。
宋南栖被磨得没脾气,最后只好松口:“行,你们安排吧,我去相亲。”没过两天,
她妈就兴冲冲地打来电话,说给她找了个好对象,叫温照夜,家里条件不错,
他自己在设计院上班,工作稳定,人也老实。相亲地点约在一家安静的茶馆。
宋南栖提前到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一会儿,温照夜就来了,
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你好,我是温照夜。
”他主动打招呼,声音很温和。“你好,宋南栖。”她点点头,心里有点不自在。
服务员端来茶水,两人一时没什么话说,气氛有点尴尬。还是温照夜先开口,
问她:“你在什么公司上班啊?”“我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宋南栖小声回答。
“行政工作应该挺琐碎的吧?”温照夜接着问,语气很随和,没有一点架子。
宋南栖嗯了一声,慢慢放松下来,开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她能感觉到,
温照夜确实像她妈说的那样,是个稳重的人,说话做事都很得体。聊天的时候,
宋南栖也大概了解到温照夜的情况。他家是做生意的,条件确实不错,
但他没有一点富二代的傲气,反而很踏实,大学毕业后就靠自己找工作,一步步做到现在。
相亲结束后,温照夜主动提出送她回家。路上,他没有像之前那些相亲对象一样,
急着问她对自己的印象,只是安安静静地开车。快到小区门口时,
他才说:“今天和你聊天很愉快,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以后可以再联系。”宋南栖愣了一下,
点了点头:“好。”回到家,她妈立马打来电话问情况。宋南栖实话实说:“人看着还行,
挺稳重的,家里条件也确实不错。”她妈一听,高兴得不得了:“那就好!你可得好好把握,
这么好的小伙子可不好找!”挂了电话,宋南栖坐在沙发上发呆。她知道,
温照夜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是父母眼中理想的女婿人选。可她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想起沈纪川,想起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心里一阵难受。但她也明白,沈纪川已经不在,
日子还要继续。也许,温照夜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也能让父母放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温照夜经常找她聊天,偶尔也会约她出来吃饭、看电影。他很体贴,
会记得她的喜好,会在她加班的时候提醒她注意休息。宋南栖虽然没有心动的感觉,
但也不讨厌他,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相处着。她想,也许就这样吧,
找个条件不错、人也靠谱的人结婚,过安稳的日子,也挺好的。自从那次相亲后,
温照夜就常找宋南栖联系。他不怎么发那些花哨的表情包,每次聊天都很实在。
早上会问“早饭吃了吗”,晚上会说“早点休息,别熬夜”。宋南栖一开始还觉得别扭,
后来慢慢习惯了,也会偶尔回一句“你也早点睡”。过了半个月,温照夜约宋南栖吃饭,
选的是一家家常菜馆。他说:“听阿姨说你爱吃清淡的,这家菜口味不重,应该合你胃口。
”吃饭的时候,温照夜没怎么动筷子,总给宋南栖夹菜。宋南栖有点不好意思,
说:“你自己也吃啊。”他笑着点头,却还是把盘子里的青菜往她这边拨。结账的时候,
宋南栖想AA,温照夜摆摆手:“第一次正式约你吃饭,我来付。”宋南栖没再争,
心里想着下次回请他。又过了几天,宋南栖加班到很晚,走出公司大楼时,
发现温照夜站在楼下。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看到宋南栖,
赶紧走过来:“刚路过你公司附近,想着你可能还在加班,就买了点吃的。
”袋子里是一份热粥和两个包子,都是宋南栖平时爱吃的。宋南栖心里有点暖,
说了声“谢谢”。温照夜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路上,
宋南栖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加班?”温照夜说:“下午看你朋友圈发了加班的动态,
就记着了。”宋南栖愣了一下,她以为没人会注意这些小事。送宋南栖到小区门口,
温照夜从车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上次相亲,也没给你带礼物,这个你拿着。
”宋南栖打开一看,是一条银项链,款式很简单。“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南栖赶紧推回去。温照夜笑着说:“不贵重,就是觉得挺适合你的,你就收下吧。
”宋南栖实在推不过,只好收下了。回到家,宋南栖把项链放在桌子上,看着它发呆。
她不得不承认,温照夜真的很细心,也很会照顾人。可她心里,还是会偶尔想起沈纪川。
周末的时候,温照夜约宋南栖去公园散步。公园里人很多,温照夜怕她走丢,
一直走在她旁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聊起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气氛很融洽。
走到一个小湖边,宋南栖看到一对情侣在喂鱼,突然想起以前和沈纪川也经常这样。
她愣了一下,眼神有点失落。温照夜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却没多问,
只是说:“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坐在长椅上,
温照夜说:“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放不下的人,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宋南栖抬头看着他,她没想到,温照夜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我……”宋南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温照夜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着急,
我不是催你,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相处的。”宋南栖点点头,
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温照夜是个好人,和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安稳。可她心里的那道坎,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日子在温照夜不动声色的陪伴里,慢慢有了点不一样的温度。
宋南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温照夜的消息。早上醒来,会下意识点开微信,
看看他有没有发来“早安”;加班到深夜,也会隐约盼着楼下能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却又总在心里悄悄打鼓——这样对温照夜公平吗?
她还没彻底放下沈纪川。改变发生在一个雨天。那天宋南栖没带伞,
下班时看着瓢泼大雨犯了愁。正当她站在公司门口犹豫要不要冒雨冲出去时,
温照夜的车缓缓停在了她面前。他摇下车窗,手里拿着一把折叠伞:“刚从工地回来,
路过这边,想着你可能没带伞。”宋南栖坐上副驾,看着温照夜淋湿的袖口,
心里一阵愧疚:“谢谢你,还麻烦你特意跑一趟。”温照夜笑着摇头:“不麻烦,正好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