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了霍家大院里时,霍母迎了上来。
五年未见,她看见我时双目泛红,欲言又止。
“霍姨。”我喊了一声。
十二岁那年,我的父母为了掩护霍凌枫执行任务牺牲,我被霍家收养。
霍母温柔心软,对我也是百般照拂,可几年前霍凌枫和她坦白感情后,我们便不如以前亲密了。
“妈,药膳汤熬好了吗?”苏曼琪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撒娇
霍母回神:“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喝。”
说完看向我,终究只是客气地笑:“……回来就好。”
饭桌上。
“晚叶请了多久的假?如果可以的话,多在家住两天。”
我平静开口:“已经从国外的军事研究院辞职了,以后,也就不回去了。”
霍母脸色沉了沉,霍凌枫却点点头:“辞职也好,这么多年是该回家了,将来有什么打算直接跟我说,我在军区帮你安排。”
我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谢谢小叔,霍家这几年待我不薄,我也长大了,也该自己出去闯一闯。”
“所以过了今晚,我便会搬出去。”
空气中落针可闻。
“刚回国,你要去哪里?”
霍凌枫双眉紧蹙,眼里是我熟悉的关切与不赞同。
刚进霍家那年,他也不过28岁。
明明已是军区重点培养的年轻将领,却愿意将我带在身边,向所有人介绍我这个烈士的女儿。
我怕黑,他便在我房间外守着值夜。
高中家长会,霍家父母没空,他请假替我去开。
他会每晚在我床头放一杯温牛奶,也会替我驱赶学校里不怀好意的纨绔子弟。
有人调侃霍凌枫是个“侄女控”,甚至连恋爱都没空谈。
直到我18岁那年,霍凌枫送了我一套私人公寓。
那一年霍父退役,霍母去国外疗养,我们两人独自在那房子里度过了整个冬天。
渐渐地便有谣言——霍家的养女和小叔暧昧不清。
其实也不算谣言,那一年的我生日,霍凌枫向我表白。
他曾小心翼翼向我许诺过一生,如今看来像是一场梦。
梦本来就不现实,也早该醒了。
“我在国外待了五年,已经能很好的照顾自己了。”
“我不同意。”
霍凌枫的声音决绝,不容置喙。
气氛僵持着,我平静端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口,准备起身上楼。
一旁的苏曼琪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
“你看我这记性,妈不是给晚叶安排了几场相亲吗?我去把照片资料都拿过来。”
说着她起身要去,霍母担心她磕着,忙上前扶住。
宽大的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我们两人。
“相亲?”我不由得开口,看来霍母还是对我有芥蒂。
霍凌枫脸色沉了沉:“都是些军队里的愣头青,妈这件事确实做的不对,你等会拒绝就行了。”
“为什么要拒绝?”
霍凌枫沉默了。
恰在这时苏曼琪走近,将东西放在桌上,我随便抽了几张,确实有不少军官子弟,但家境背景殷实,外形条件也不错。
看得出来霍母还是用了心。
见我将照片放下,霍母有些着急:“怎么?一个都没看上?”
我摇摇头,笑道:“霍姨挑的我自然满意,只是这么一会还看不出什么,一会我好好研究下。”
她对我不错,我没必要惹她多想。
霍母喜出望外,霍凌枫眼底幽深,端起茶杯往唇边送了送。
“想结婚了?”
我笑容乖巧:“嗯,年纪也到了,也该把心收一收了。”
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常:“霍家永远不会嫌烈士的女儿嫁不出去,你不必这么着急,我养得起你。”
“是吗?难道小叔要养我一辈子?”
“只要你想,有什么不可以?”
空气中沉默了,暧昧在慢慢铺陈。
苏曼琪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眼眶红了红。
霍母立马站出来为这场对话画上休止符。
“好了好了,既然晚叶自己都想好了,你打什么岔。”
说着又转向我,“舟车劳顿了一天,早点回房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安排就好。”
我乖乖点头。
洗完澡,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露台上的躺椅上慢悠悠擦着。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霍凌枫换了身居家的常服,看上去和我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小叔更像了几分。
“这么大了,怎么还是洗完澡不吹头发。”
他说着要进来,却被我挡在门外。
“小叔这个时候进我房间,小婶那边恐怕说不过去吧?”
四目相对,他幽深的眸底印着我看不明了的情绪。
“我帮你吹了头发再走。”
他说着侧身挤了进来,径直走进浴室帮我拿出吹风机。
温暖的风吹拂我的头发,一只带着丝丝凉意的手穿过我的发丝,带起一阵涟漪。
多年浸入我骨子里对这个男人的依赖在这一刻露出些马脚。
像是在嘲笑我的故作姿态。
我夺过他手里的吹风机,语气平静:“我习惯自己吹,不麻烦了。”
他立在一旁打量我片刻,忽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好像我的行为对他来说只是小猫的***。
“看来是真生气了,我向你道歉,小叔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带着近乎蛊惑的温度。
通常到这个时候,我已经顺着他的台阶下来了。
可人是会变的。
就像他任由苏曼琪借着孕肚上位,我其实没有生气,只是忽然就想通了。
“什么苦衷?难道,孩子不是你的?”
我拨动了开关,在吹风机轰鸣的声音下漫不经心开口。
“小叔,回去吧,别让小婶等急了”
面前忽然出现一条项链,吊坠上用整颗蓝宝石雕刻的枫叶精巧漂亮,整条镶钻,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最喜欢跟枫叶相关的东西,这是我特意让人定做,喜欢吗?”
我喜欢枫叶,是从我确认自己对霍凌枫心意的那一年开始的。
我们名字最后一个字都取自枫叶,我觉得这是难以割舍的缘分。
这五年来,我无数次在深夜里惊醒,对着窗外的灯火思念他,思念整个霍家。
大概是回忆被我美化得像童话,面对现实的那一刀时,我一反应不是痛,而是任由刀往里扎。
正要拒绝这份礼物,我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
“陆随”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霍凌枫蹙眉:“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你们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了?”
“工作。”
我没撒谎,陆家的军事科技公司版图大,在国外也有项目,我前前后后好几个研究项目都是与他们合作。
霍凌枫应该也是知道的。
只是陆家与霍家祖上在军区任务中曾有过嫌隙,至今在军政场合相见都是彼此不冷不热。
但他双眉仍未松开:“什么工作要晚上谈?等手头的工作完成了,就断了和他的合作,我在军区给你找个更合适的项目。”
“谢谢,但不需要。”
我扬了扬还在震动的手机,朝他示意:“现在,可以麻烦你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