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胭脂为证痛。阴冷,潮湿,混合着铁锈和腐烂气味的空气,争先恐后挤入鼻腔。
身下是粗糙潮湿的稻草,硌得骨头生疼。林晚勉力睁开眼,昏黄油灯光晕里,
是粗如儿臂的生铁栅栏,以及栅栏外那张冰冷熟悉又陌生的脸。萧衍。靖王萧衍。
他站在牢房外,玄色绣金蟠龙纹亲王常服衬得他面如冠玉,也冷硬如磐石。
那双曾对她流露温和的眼眸里,如今只剩冻彻骨髓的寒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林晚动了动,四肢百骸传来钝痛。记忆碎片翻涌:喧闹生辰宴,她作为王妃陪在他身侧,
胸口旧伤隐痛。突然的骚乱,侍卫惊呼,萧衍骤然变色的脸,
以及他手中那卷从她枕下“搜出”的锦帛——北境军事布防图抄本。“人赃并获,
你还有何话说?”萧衍的声音穿透记忆与现实重叠。林晚扯了扯嘴角,
声音嘶哑:“我…没有。”“没有?”萧衍上前一步,阴影笼罩,“这图在你寝殿枕下发现。
宴席中途,只有你借口更衣离席。看守书房侍卫被你的香囊迷倒。”他一桩桩说着,
每说一句眼神便冷一分,“林晚,本王待你不薄。即便你出身不明,
这三年也给了你王妃尊荣。你就是这般回报?”字字句句,逻辑看似缜密。
若她还是原来那个林晚,此刻早已心碎欲绝。可她不是。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
专破豪门世家阴私勾当的刑侦队长林晚。剧痛混乱过去后,
一种更为冰冷锐利的东西从灵魂深处苏醒。她没有急于辩白,目光缓缓下移,
落在萧衍垂在身侧的右手袖口。玄色衣袖因他激动动作微缩一寸,
露出里面一抹刺眼嫣红——鎏金嵌贝母精致小胭脂盒,
边缘独特蝶恋花纹样在昏光下闪过微光。昨日,
她去探望半年前被寻回王府、萧衍真正惦念多年的“白月光”、尚书府真千金苏落雪时,
在对方梳妆台上清清楚楚见过这个盒子。苏落雪当时还拿着把玩,
笑着说这是萧衍新赠南诏贡品,全京城独一份。心脏像被冰锥狠狠凿穿,
尖锐痛楚瞬间蔓延四肢百骸。原来如此。好一出栽赃陷害,好一个情深义重。三年。
替他挡下鸩酒,毒性缠绵病榻半年;替他拦住刺客,
肩胛骨刀伤至今阴雨天仍痛;学着打理王府,周旋贵妇之间,
应对皇宫明枪暗箭……无数夜晚忍着旧伤疼痛,只为等他一句或许不回的“安好”。原来,
在真正“珍宝”归来后,她这个替身,连存在本身都成了碍眼罪证。真实……笑死人了。
林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所有软弱痛楚、迷茫不甘如潮水褪去,
只剩深海般沉静与近乎凌厉的讥诮。她慢慢撑着手肘,忍着剧痛从肮脏稻草上坐直,
背脊挺得笔直。尽管衣衫凌乱发髻散落,那份陡然转变的气势却让栅栏外萧衍几不可察蹙眉。
“待我不薄?王妃尊荣?”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萧衍,这三年我为你做的,
你心里清楚。今日这局,”她目光扫过胭脂盒消失的袖口,唇角勾起冰冷弧度,
“做得不算高明,破绽太多了。”萧衍脸色一沉:“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攀诬?”“攀诬?
”林晚低笑,“我说了,我没有偷图。但我知道,是谁偷的,是谁设的局,
又是谁……在背后默认甚至推动了这一切。”她不给萧衍打断机会,
语速平稳加快如同法庭陈述:“第一,布防图原件仍在书房暗格,失窃的是抄本。
何人能接触原件并准确抄录?范围不大。第二,迷倒侍卫的香囊是我的旧物,
但半月前就已遗失,我身边丫鬟春桃可证。第三,我离席更衣途经花园西侧回廊,
当时至少三名洒扫仆役看见,我未靠近书房方向。第四……”她顿了顿,
目光如冰刃直刺萧衍,“搜出‘罪证’如此顺利,王爷不觉得太巧了吗?仿佛有人早就知道,
东西一定在那里。”每说一点,萧衍脸色就难看一分。陈锋眼中也闪过惊疑。这些细节,
匆忙定罪时确实未曾深究。“你想拖延时间?”萧衍眯起眼。“拖延?”林晚摇头,“不。
我是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她伸出沾着草屑灰尘的手指比“七”,“七天。
给我七天时间,不离开这间牢房,
但允许我的人——我只要自己陪嫁丫鬟小禾一人协助调查此事。七天后,
若我不能自证清白找出真凶,我林晚任凭王爷处置,是杀是剐绝无怨言,
并自愿公告天下自请下堂,还你靖王府一个‘清白’。
”她盯着萧衍眼睛不容置疑:“但在这七天内,王爷需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不得用刑不得干扰调查。如何?敢赌吗,王爷?还是说,
你怕这七天真的会查出什么让你无法面对的人或事?”地牢死寂。油灯芯爆出灯花,
“噼啪”轻响。萧衍袖中手骤然握紧。眼前女人陌生得让他心悸。那眼神里的冷静洞察,
甚至近乎傲慢的笃定,绝不是他认知里那个温顺怯懦的林晚。她哪来的底气?“王爷,不可!
”陈锋低声道,“此事牵涉军机,夜长梦多……”“好。”萧衍却突然开口打断陈锋。
他紧紧盯着林晚,像要重新将她看穿,“本王就给你七天。七天后,若你拿不出确凿证据,
休怪本王……不讲情面。”最后四字他说得极缓,带着寒意。“一言为定。
”林晚吐出四字不再看他,缓缓向后靠在冰冷墙壁上闭上眼睛。疲惫如潮水涌来,
但大脑却开始飞速运转。
现场痕迹、人物关系、动机、时间线……属于刑侦队长的思维模式全面启动。这具身体太弱,
旧伤也在隐隐**,但足够了。七天,挖出这条毒蛇,足够了。萧衍拂袖而去,脚步声渐远。
地牢重归压抑寂静。林晚睁开眼,看向唯一留在栅栏外满脸泪痕惊恐未消的小丫鬟小禾。
这是她从现代带来、唯一完全信得过的人。“小禾,别怕。”她声音放柔,“听我说,
有几件事你立刻去办,要隐秘……”七天,倒计时开始。
---第二章七日为限接下来的日子,靖王府表面波澜不惊,暗地却暗流汹涌。
林晚虽困于牢房,指令却通过小禾不断传出。她让小禾暗中查访:苏落雪近半月行踪,
;可能接触到布防图原件的寥寥数人各自动向、财务异常;甚至王府库房近期物品领取记录,
尤其是特殊熏香药物。小禾起初茫然,但在林晚条理清晰指引下渐渐摸到门道。
她本就机灵又是林晚心腹,暗中活动竟未被完全阻断。萧衍似乎真的遵守约定,
除了限制林晚自由并未过多干涉小禾走动,只是王府各处明显多了许多审视目光。
林晚则在牢房中,用捡来的石子在墙壁不起眼角落画着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关系图和线索链。
囊遗失时间点与苏落雪一次“偶然”来访她院子重叠;能模仿她笔迹的人王府里可能有两个,
其中一个最近与苏落雪贴身嬷嬷往来甚密;那份抄本用纸并非王府常用,
而是来自城西一家特定纸坊,
小禾冒险去查发现苏落雪丫鬟半月前曾去采购过……线索如同散落珍珠,
被林晚用强大逻辑和侦查直觉,一根无形线慢慢串起。指向越来越清晰。
动机也浮出水面:苏落雪要彻底占据靖王妃之位,
清除她这个占位三年替身;而萧衍……他对苏落雪的愧疚、失而复得的珍视,
以及对自己这个“替身”或许早已存在的疑心与厌倦,
使他有意无意成为了这场阴谋的默许者甚至推动者。那袖口胭脂盒,或许并非不小心露出,
而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彰显,一种对她的彻底蔑视和裁决。心,还是会痛。
但更多的是冰冷麻木。为这样一个人,这三年,真是不值。第六天夜里,
来了最关键也最冒险查到的一条信息:苏落雪身边一个不得宠的、曾受过林晚恩惠的小丫鬟,
战战兢兢透露,苏落雪在事发前三日曾与王爷在王府最僻静西暖阁密谈近一个时辰,
期间屏退了所有人。而且苏落雪最近睡眠极不安稳,
梦呓中曾惊慌喊过“图纸”、“不是我”、“王爷答应我的”等只言片语。足够了。
林晚闭上眼,脑中那根链条终于完整闭合。
动机、人证(间接)、物证(线索)、时间、条件……一条完整证据链在她心中成形。
还缺最后,也是最有力的一环——直接证据。但对她而言,这已不是问题。第七日,黄昏。
靖王府正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萧衍坐在主位面沉如水。苏落雪坐在他下首稍侧位置,
一袭白衣楚楚可怜,眼中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与快意。
厅中还有陈锋、王府长史、几位有头脸管事嬷嬷,
以及被“请”来的与林晚关系尚可的两位皇室宗妇,算是见证。林晚被带了上来。
七日牢狱让她清减许多,脸色苍白,旧伤似乎也在发作让她不时轻咳。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背脊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她换上一件素净旧衣,
头发简单挽起没有任何饰物,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七日之期已到,林氏,
你有何话说?”萧衍开口声音冷硬。他看向她的眼神复杂,有不耐有审视,
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苏落雪轻轻拽了拽萧衍袖子柔声道:“王爷,
姐姐想必也知道错了,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她看向林晚眼神带着怜悯,
“姐姐你就认了吧,王爷仁厚或许……”“认什么?”林晚打断她,
声音不大却让厅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看都没看苏落雪,目光直视萧衍,
“认下这莫须有的窃取军机勾结外敌之罪?还是认下我这三年活该成为别人垫脚石用完即弃?
”“你放肆!”萧衍一拍桌子。“放肆?”林晚笑了,笑容里没有温度,“王爷,七日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