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您先生找到了。”
“他在哪?”
“在……城南‘金色水岸’1栋1803室,一个姓白的女士家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说……他回家了。”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金色水岸,1栋1803室。
那不是我和沈洲的家。
那是他白月光,白薇薇的家。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一声声,沉闷地敲在胸腔上。
金色水岸,1栋1803。
这个地址,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结婚五年,我以为自己早已百炼成钢,可原来,有些名字,有些地方,提起来,还是会痛。
我抓起车钥匙,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的家居服,就冲出了门。
一路风驰电掣,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沈洲,我的丈夫,三个月前被诊断出阿尔茨海默症。
病情发展得很快,他开始忘记回家的路,忘记我的名字,甚至忘记我们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
可他偏偏,没有忘记白薇薇。
没有忘记那个女人住在哪。
车子在“金色水岸”楼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音。
我冲进电梯,按下18楼的按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看到了此生最荒诞的一幕。
1803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人温柔的轻哄,是白薇薇的声音。
“阿洲,别闹,先把药吃了。”
紧接着,是我丈夫,沈洲,那个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地摇头。
“薇薇,我没病,我就是太想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浓浓的依赖。
我站在门口,浑身冰冷,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塑。
门内的白薇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转过头,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一抹得意的怜悯所取代。
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真丝睡裙,长发披肩,温柔似水。
而我,穿着皱巴巴的家居服,头发凌乱,像一个上门捉奸却找错了地方的疯婆子。
“苏然?你怎么来了?”白薇薇的声音柔柔弱弱,却带着宣示**的意味。
她没有起身,依旧亲昵地靠在沈洲身边,一只手还搭在他的手臂上。
沈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和爱意的眸子,此刻却写满了陌生和警惕。
“你是谁?”他问我,眉头紧锁,像在看一个不速之客。
我的心,被这三个字狠狠捅穿。
我是谁?
我是苏然,是陪了他五年,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生儿育女,在他生病后不离不弃照顾他的妻子。
可现在,他问我是谁。
“阿洲,她……”白薇薇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是你的……”
“她是谁不重要。”沈洲打断了她,目光重新落回白薇薇脸上,瞬间变得柔情似水,“薇薇,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白薇薇娇羞一笑,点点头,“好,我这就去给你做。”
她起身,经过我身边时,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苏然,看到了吗?他就算忘了全世界,也忘不了我。你霸占了他五年,也该还给我了。”
我没有理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沈洲。
他坐在沙发上,像个等待投喂的孩子,目光一直追随着白薇薇进厨房的背影,满是眷恋。
那个瞬间,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五年的婚姻,五年的付出,原来只是一场笑话。
我以为的相濡以沫,在他那里,不过是病后的一个错误认知。
而白薇薇,才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正确答案。
就在这时,我的婆婆,张兰,带着小姑子沈月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她们一进门,看到屋里的情景,张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但她不是对我,而是对白薇薇。
“薇薇啊,你怎么能让阿洲待在你这儿呢?这要是传出去,我们沈家的脸往哪儿搁?”
张兰一边说着,一边去拉沈洲,“阿洲,跟妈回家。”
沈洲却像受惊的刺猬,猛地甩开她的手,“我不走!这是我家!薇薇在哪,家就在哪!”
张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小姑子沈月则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我。
“苏然!你这个老婆是怎么当的?连自己老公都看不住!你知不知道我哥生病了?他现在需要的是静养,不是**!”
她指着我的鼻子,理直气壮地质问。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看**什么?我说错了?”沈月被我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喊,“我哥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跟他闹?赶紧把他劝回家才是正事!”
劝他回家?
回哪个家?
回到那个他已经不认识我的家,然后等他下一次犯病,再跑到这里来寻找他的“真爱”吗?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劝不动。”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他认定这里才是他的家。”
“你……”沈月气结。
张兰叹了口气,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苏然啊,妈知道你委屈。但阿洲他现在是病人,他说的话,做的事,都当不得真。你就多担待一点,等他病好了……”
等他病好了?
阿尔茨海默症,是不可逆的。
他只会越来越糟,永远都不会好了。
这句话,是医生亲口对我说的。
我看着眼前这一家子人,他们关心的,从来都不是我的委“屈,而是沈家的脸面,是沈洲这个病人会不会给他们惹麻烦。
“妈。”我打断她的话,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我们离婚吧。”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你说什么?”张兰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拔高,“离婚?苏然,你疯了?阿洲都病成这样了,你要跟他离婚?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就是!我哥对你那么好,现在他生病了,你就要大难临头各自飞?苏然,你也太恶毒了!”沈月跟着附和,满脸鄙夷。
连厨房里的白薇薇都探出头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窃喜。
只有沈洲,依旧茫然地坐在那里,仿佛我们讨论的事情与他无关。
“我恶毒?”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张兰,沈洲生病这三个月,你们谁来照顾过他一天?给他喂饭的是我,给他擦身的是我,半夜他犯病闹腾,被他打得一身青紫的也是我!”
“我一个人撑着公司,撑着这个家,还要照顾一个随时可能走失的病人和一个四岁的孩子,你们谁问过我一句累不累?”
“现在,他跑到别的女人家里,说这里才是他的家,你们却反过来指责我看不住他?”
“你们沈家的人,心才是石头做的!”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们心上。
张兰和沈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那……那不是有保姆吗?”张兰嗫嚅着。
“保姆?”我冷笑,“你们给的那些钱,请来的保姆,哪个不是干两天就跑了?谁受得了这样日夜颠倒的折腾?”
“我受得了,是因为我是他老婆!”
“但现在,我不想当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拍在茶几上。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沈洲的字,你们谁代签一下吧。反正他现在,也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了。”
张兰看着那份协议,气得浑身发抖,“你休想!我告诉你苏然,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离开我们沈家!”
“是吗?”我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
我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洲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怀孕了。”
“双胞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