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薇——那个亲手拉黑他微信的姑娘,那个仍在他心底刻下深深印记、让思念如影随形的女子,就在这一瞬间的猝不及防中,恰如春夜微雨般悄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厉远峰双眸微凝,心绪如舟行风波间方才渐渐平复。他轻启薄唇,语气温和而克制:
"陆老师,你好,请坐。"说着,修长手指做出请的姿势,引她至柔软的皮质沙发旁。
随后,他微微侧首,动作流畅地倾身,为陆雨薇倒上一杯温水,企图以此平复胸膛中因她而陡然加速的心跳。
"请喝水。"嗓音如春日细雨般润物无声。
"谢谢,厉队长,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陆雨薇微微颔首,语气平缓。
"可以,我是特警大队的大队长,如果你不介意,直呼我厉远峰便好。"他直起身子,目光不自觉地凝落在她的青丝之上。
那瀑布般浓密而乌黑的长发,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流泻着丝绸般的光泽。厉远峰深邃如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为难,喉结轻轻滚动,心中千言万语竟不知如何启齿。可他比谁都清楚,日后训练任务之艰险,那些高空跳跃、与烈焰擦肩而过的惊险时刻,如此长发,稍有闪失便危机四伏。
他窘迫地摩挲着裤缝,指尖微颤,最终咬了咬牙,缓缓开口:
"你的头发实在太长了。依据你们培训科目的详细安排,有高空降落项目,还有需要与明火接触的训练。这般长的头发,在过程中恐怕极易发生危险。我建议你不妨适当剪短一些。"
"要剪多少?"陆雨薇的声音轻若落花,却在厉远峰心上投下一枚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剪到肩膀位置,或者肩胛骨以下即可。"
他回答得极为专业,却仍掩饰不住眼底那抹不舍。
闻言,陆雨薇乌发如帘般在肩头微微晃动,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质疑:
"真的必须要剪吗?"三年光景蓄养的长发已然及腰,剪去三分之一,犹如割舍心头肉。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最好是剪掉。"厉远峰语气坚定中带着几分无奈。
"那我该去哪里剪呢?"
见状,厉远峰心底掠过几许怜惜,终于道:
"我们这里没有女同事,平时的头发都是用推子直接推短的。要不,你拿剪刀自己剪掉吧。"
语毕,不等她回应,他已然转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走吧,我带你去市里找家好的理发店。"
于是,厉远峰在前引路,陆雨薇安静跟随,两人缓缓走出办公大楼,登上了那辆线条硬朗的牧马人越野车。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香气,却冲淡不了两人之间的尴尬。良久,厉远峰率先打破沉默:
"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只是留了一道疤。"陆雨薇轻声回应,目光不经意扫过厉远峰臂弯处隐约的痕迹。
"还会疼吗?"厉远峰目视前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阴天下雨的时候,会感觉有些不舒服,还有点痒。你怎么会知道呀~"
陆雨薇将头不自觉地偏头望向厉远峰,话出口的瞬间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特警,身上有几处伤疤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就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厉远峰望着她那略带俏皮的眼神,心底的好感不禁又增添了几分。
车子很快驶入热闹的市区,在一家中等规模的理发店前稳稳停下。推门而入,香薰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发丝的淡淡清香。店员们热情迎上前:
"帅哥,美女,是要理发吗?"那声音中带着一丝职业性的欢快。
"我要剪头发。"陆雨薇微微颔首,声音轻若蚊呐。
在柔软的理发凳上安坐后,Tony老师轻轻伸手,抚过她那如绸缎般垂顺的长发,不禁啧啧称奇:
"啧啧,这么完美的头发,当真要剪掉?我好多好几年都没有见到这么优质的秀发了,真是太可惜了。那要剪多少呢?"
陆雨薇茫然地轻扭过头,黛眉微蹙,求助般看向厉远峰,浅棕色的瞳孔中写满了迟疑。
厉远峰的目光在她的发梢与肩线间游移,最终修长的手指缓缓停在肩胛骨下缘。他本是把手放在肩膀位置的,但瞧见陆雨薇那略显委屈的神情,心如刀绞,手不禁下移,仿佛只要稍稍宽限,就能留住那些即将逝去的长发。
"剪到这里吧。"语气平静,却似有千斤重。
随着剪刀在发间轻轻开合,那乌黑如墨的长发便如初春飘落的雪花般纷纷坠地。陆雨薇紧咬下唇,睫毛轻颤,晶莹的泪珠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地滚落。这晶莹剔透的泪珠,每一颗都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厉远峰的心尖上。他慌忙递上纸巾,手掌因过度用力而略显苍白:
"别哭了呀,等培训结束了,再慢慢留长吧。"
回去的路,比想象中漫长。
厉远峰试图缓解车内的沉默:
"我也不会说那些安慰人的话语,不过头发掉了总比脑袋掉了强吧。"厉远峰轻声说道,
然而,副驾驶座位上,陆雨薇依旧微微抽泣着,时不时地哽咽一声。
此时的她闻言,苦笑着在心里说道:
"不会说就别说了,我也不稀罕你的安慰。"
车已驶入大院,陆雨薇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前走去,无视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
"陆雨薇,这几天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厉远峰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却如石沉大海。
陆雨薇置若罔闻,脚步匆匆地走回宿舍,心里默念:
"找你个鬼,在哪儿都能碰见你,大渣男。"
厉远峰的目光却久久追随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如她的长发曾经掠过的感觉。他微微侧头,低语出在心底藏了许久的话:
"你为什么要把我拉黑……"
直至看不到女孩儿的身影,厉远峰眼中依旧藏着那抹化不开的执念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