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好孕娘娘和有福女的传闻,皇后陆皓宜虽觉得余榴莲十分粗鄙,但并不为难她,叫她起身,又赐坐下手。
余榴莲也不客气,叫她坐,她便坐下,带她进来的掌事宫女惠淑看一眼皇后的脸色,板起脸,声音威严:“余答应,皇后娘娘赐坐,还不谢恩?”
余榴莲眨一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害怕,站起来又是一个磕头,声音仍然欢悦活泼:“谢谢皇后娘娘!”
看着余榴莲年岁尚小,皇后思及若是自己早育儿女,只怕孩子也像余榴莲这般大了,心中便柔软几分,语气温和:“起来吧,在家可曾读过什么书?”
“二十四哥哥教过小女识字,只是小女坐不住,还是更喜欢看话本,看些山川图志和奇闻轶事。”余榴莲如实回答。
听起来便有些不学无术,皇后又问:“可曾学过什么才艺?”
余榴莲努力想了想,什么算是才艺,最终眼前一亮,说:“打水漂算不算?小女最多的一次弹了十九下呢,差一点点就二十下了。”
更不学无术了,皇后哪曾接触过这种未经规训的民间女子,扶了扶额头,直接问:“女四书可曾看过?”
余榴莲摇头。
皇后又问:“琴棋歌舞可有学过哪一样?”
余榴莲再次摇头。
贵女们习以为常的东西,问到余榴莲头上,是拨浪鼓似的摇头,皇后的眉心越皱越深,惠淑给她捧了杯茶,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在给皇上选妃子,这是传说中可以给皇上开枝散叶的有福女。
皇后轻咳一声,话锋一转:“听闻你母亲是民间有名的好孕娘娘,本宫的母亲也曾拜见过,只是本宫没有那个好福气,不知你可否传承了你母亲的技艺?”
余榴莲又是摇头。
多年无孕,这件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病,即使皇帝将批命之事如实告知,这么多年后宫也没有其他妃嫔有孕,她还是心存不甘。
这其实和皇上的心态差不多,皇后陆皓宜也是自小出身高贵,样样都要做到最好,堪称京中贵女第一人,后来更是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这样一直尊贵优秀的人,就更接受不了自己的人生有哪怕一点的不如意。
皇后沉下脸,语气也变得严厉:“莫非是你想藏私,有什么好孕的法子不愿分享,只想自己母凭子贵?”
若是平时,皇后万万说不出如此直白的话,可是余榴莲这样天真单纯,她渐渐失了心防。
余榴莲摇头,头上粗糙的小金钗一晃一晃的,她语气诚恳:“我娘亲并非有好孕的法子,只是能看到各人的子孙福,也有被我娘说破而恼羞成怒之人,只是世人都更愿意看到好的一面罢了。”
“那你呢?陛下耕耘多年,宫中都无一婴啼,你就有自信能为陛下开枝散叶?”以皇后的家世,这些信息自然知晓得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才更加觉得不平,语气愈加尖利。
余榴莲面不改色,终于不再摇头,改为点头:“榴莲儿生来便是要入宫为陛下开枝散叶的,后宫无子嗣,非各位娘娘的问题,是陛下命中无子,榴莲儿便是来送子的。”
听到余榴莲说问题不在妃嫔,皇后一怔,心里好似松了一块,想到自己刚才的言行,她不由得羞愧起来,竟然这样针对一个小姑娘。
想了想,她对惠淑说:“余答应就住到翊坤宫东侧殿吧,那里离螽斯门近,宜子孙,寓意好,贵妃的性子,想必和余答应是合得来的,此外,拨两个嬷嬷教授宫中规矩,每三日来本宫这里一次,本宫亲自检视成果,教养好了,再服侍陛下。”
“娘娘,翊坤宫……”另一个掌事宫女惠敏张口想劝。
皇后一眼看出她想说什么,抬手止住她的话头:“陛下对余答应寄予厚望,若余答应真的能为陛下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便是有功于社稷,翊坤宫正合适她居住,惠淑,带她去吧。”
等人走了,惠敏面露忧色:“娘娘,翊坤宫位置如此之好,皇上又常去看望贵妃,余答应住进去,即便无子嗣,恩宠也少不了,若这余答应真的诞下子嗣,又只有她能诞下子嗣,谁知其中有无阴谋?日后难保她不会野心勃勃,到时她有皇嗣在手,您要早为自己做打算啊。”
这些话,都戳中了皇后的内心,但她面色严厉地要惠敏跪下,训斥道:“本宫是国母,天下子民都是本宫的孩子,她有宠,是她的本事,她有子,社稷后继有人,皇上身上的压力也能脱去,论情伦理,都是好事,怎可如此生出嫉恨之心?”
惠敏伏地认错,皇后又叫她起来,到自己面前,放柔了声音:“你是自小同本宫一起长大的,本宫自然知道你只一心为本宫,但如今情势尚不明朗,不知这余答应是否真有孕子之福,既然陛下相信,接她入宫,本宫厚待些,无论如何,陛下都会记得本宫的好。”
另一边,惠淑带着余榴莲进了翊坤宫,正殿内,何贵妃和郑贵人正在聊天。
虽是初夏,何贵妃却还穿着严实的长袖,腿上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云团似的猫,一张脸娇艳无比,只是带了些病气,郑贵人则是眉目舒展大气,气质柔和。
余榴莲向两人行礼,头磕在地上,脸颊突然贴上一团毛绒绒,偏头一看,是贵妃腿上的那只猫儿。
“玉雪喜欢她,定是个好姑娘,惠淑姑姑去回皇后姐姐的话,余答应交给本宫,必定养得白白胖胖的。”何贵妃见自己的猫主动去蹭余榴莲,顿时笑逐颜开,看向余榴莲的目光更是柔和。
余榴莲还记着在皇后宫里的经历,不等惠淑回话,声音清脆亮堂:“谢谢贵妃娘娘!”
何贵妃更加高兴,抬手要余榴莲坐到身边,越看越喜欢:“这样活泼健康,真讨人喜欢。”
说完,又指着旁边沉稳温柔的郑贵人介绍:“这是你郑姐姐,吃的玩的什么都会做,可厉害了,以后我们三个一块玩儿,有了你,想必更热闹呢。”
这样漂亮又热情的女子,余榴莲的大眼睛也盛满了欢喜,连连应声,又期待地看向郑贵人:“郑姐姐,你看过女四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