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妨事......"她喘息着挤出字句,每说一字都似用尽全身力气,"只是在公主......面前......失礼了......"
尾音消散在风中,纤弱的身影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被风卷走。
萧可沅斜倚着镶金车辕,鎏金护甲慢条斯理地叩击着檀木扶手,发出清脆声响。
眼底翻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眼角,她朱唇轻启,语调里满是嘲讽。
"瞧这病弱模样,倒像被风一吹就要散了架。怎么,得了个郡主头衔,就敢在本宫面前张牙舞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话音未落,已扬起锦帕掩住唇角,发出一串刺耳的笑声。
应析气若游丝地翕动嘴唇,每说一字都似用尽最后的气力:"臣女......岂敢僭越......实是......陛下......宣召......圣命难违......"
话音未落,喉间溢出细碎的呛咳,苍白的脸因喘息泛起病态的潮红,更衬得这番话楚楚可怜。
萧可沅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绣着金线的广袖带起一阵劲风。"好大的胆子!"
伴随着一声暴喝,她纤细却有力的手掌狠狠推在应析肩头。
说完,她转身跳上马车,厉声命令车夫离开。鎏金马车疾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待二公主的鎏金马车卷着尘土消失在街角,应析才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
云祈半跪在她身侧,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着她的后背,声音压得极低,只够她一人听见:"郡主这出戏,演得当真精彩。"
应析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弧度,随即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她以帕掩唇,雪白绢帕上立刻洇开点点猩红。
"多……咳咳……谢云大人……相助……"她气若游丝地说着,纤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青影,"我缓……咳咳……缓就好……"
云祈的目光落在她渗血的额角,眉头拧成死结。他指尖微动,似乎想触碰那道伤痕,又在半空硬生生停住。"伤是真的。"他声音里裹着压抑的心疼。
"云大人……"应析抬眸看他,琉璃般的眼瞳映着暮色,流转着难以捉摸的光彩,"我方才……从宫里出来……"
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喘息,仿佛每个字都用尽了力气,"就此……别过了……"
青黛适时上前,云祈不得不松开扶着她后背的手。他站起身时,指尖还残留着她单薄脊背的温度,那温度灼得他掌心发烫。官袍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分毫不显。
马车帘幕落下前,应析最后看了云祈一眼。暮色中他长身玉立的身影如一把出鞘的剑,锋利而孤独。
回府的马车上,青黛小心地为应析拭去额角血迹。"郡主,伤口要尽快处理。"
"不急。"应析此刻的声音清明冷静,与方才气若游丝的模样判若两人,"让消息再飞一会儿。"
果然,当他们的马车穿过街市时,沿途百姓的议论声已如潮水般涌来。
"听说了吗?二公主当街把应郡主推得吐血!"
"可怜啊,应将军为国捐躯,余下的孤女还要受这等欺辱……"
"据说云丞相亲眼所见,气得脸都青了!"
萧可沅怒不可遏地回到公主府,绣鞋重重碾过朱漆门槛,月白裙摆翻卷如惊涛拍岸。
玉腕狠劲一挥,案几上的青瓷茶盏顿时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弧线,"砰"地炸裂在青砖地面。
碎瓷迸溅如星,琥珀色的茶汤蜿蜒成河,顺着缝隙渗入斑驳的砖石,恰似她难以平复的满腔怨愤。
"不知天高地厚的**!"萧可沅杏目圆睁,眼尾泛起猩红血丝,珠翠发饰随着剧烈的喘息微微颤动。
"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郡主,也敢在本公主面前拿乔!"
萧可沅纤手如暴风骤雨般挥落案上器物,鎏金茶盏、雕花瓷碟接连坠地,脆响在回廊间轰然炸开。
满地狼藉中,她胸膛剧烈起伏,猩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仍难消怒意。
突然,她猛地旋过身来,鬓边金步摇剧烈晃动,眼底翻涌着噬人的戾气:"随我去地牢!"
丫鬟玉莲瞥见主子眼底翻涌的阴鸷,喉间发紧,连应诺声都带着颤意。
她慌忙攥紧手中宫灯,琉璃灯罩撞出细碎声响,昏黄光晕跌跌撞撞地洒在青石砖上,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地牢方向疾走。
地牢幽深,潮湿阴冷,唯有楼梯口偶尔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萧可沅踩着石阶一步步走下,灯笼昏黄的光映在她娇艳的面容上,却衬得她眼底的狠厉愈发明显。
"嗒——"
一滴冷凝水从斑驳的石壁渗出,沿着凹凸不平的纹路缓缓滑落。
在空中悬停了片刻,最终砸在潮湿的青砖地上,在死寂的地牢里激起一声清脆的回响。
侍卫见她拾级而下,立刻单膝跪地,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公主。"
萧可沅凤目微眯,寒光乍现。
侍卫浑身一凛,立即转身从刑具墙上取下一根暗红色的牛皮鞭——鞭身浸透了盐水,在火光下泛着湿润的冷光。
"公主。"侍卫双手捧鞭,腰弯得更低了些。
萧可沅纤指一勾,鞭柄便落入掌心。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鞭梢粗糙的皮结,忽地手腕一抖,鞭身在空中甩出个凌厉的鞭花,破空声在地牢里炸开回响。
她红唇轻启,声音甜腻如蜜,眼底却淬着毒,"邱书阳,本公主今日心情欠佳,你……最好识相些。"
阴暗的墙角处,一道瘦削的身影被铁链悬吊着双臂。
斑驳的血迹在他褴褛的衣衫上开出暗红的花,**的脊背布满纵横交错的鞭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渗着新鲜的血珠。
铁链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在石墙上刮擦出细碎的声响。
听到脚步声临近,他缓缓抬头,凌乱的黑发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纵然伤痕累累,那眉眼间的俊秀却未被磨灭,反而因痛苦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凌厉。
萧可沅提着灯笼缓步上前,昏黄的光晕一寸寸爬上邱书阳的面容。
跳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游走,勾勒出深邃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投下锋利的阴影,干裂的唇边还挂着未擦净的血迹。
当灯光最终映亮他的双眼时,那眸色竟比地牢最深的黑暗还要沉上三分。
没有恐惧的颤动,没有哀求的闪烁,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冷寂,仿佛连火光投进去都会被冻结。
"邱书阳。"萧可沅红唇轻启,声音里淬着冰渣般的冷笑,"这么久了,你这身硬骨头......还是不肯低头,做本公主的面首?"
她突然俯身,染着蔻丹的指甲狠狠掐住他的下巴。
灯笼的光在她眼中跳动,映出几分扭曲的兴奋。
她凑得更近些,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染血的脸上,语气忽然转为甜腻。
"你可知这京城里,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份恩宠?"
他他静默如石,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睛直视着她,目光锋利得仿佛能割开皮肉,直刺骨髓。
萧可沅被这眼神激得心头火起,姣好的面容瞬间扭曲。
她猛地扬起手臂,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啪!"
鞭梢撕裂凝滞的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
牛皮鞭如毒蛇般狠狠咬上他的肩胛,瞬间撕开一道狰狞的血口。
飞溅的血珠在火光中划出数道刺目的弧线,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萧可沅的裙裾上。
"本公主垂青于你,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萧可沅厉声喝道,手中鞭影如毒蛇狂舞,"区区一个阶下囚,也配在本宫面前摆出这副清高姿态?"
鞭梢破空的尖啸在地牢中回荡,每一鞭都精准地避开要害,却又鞭鞭撕开皮肉。
血珠随着鞭势飞溅,在潮湿的石墙上绘出狰狞的轨迹。
她的声音因亢奋而微微发颤:"我倒要看看,你这身硬骨头能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