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维修区,碎石硌在脚底的伤口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夏怀瑾已经换上了赛车服,那抹鲜红刺得我眼睛生疼。他正低头让方洛姝帮他系头盔的带子,
女人的指尖白皙纤长,落在他颈间。他微微俯身配合,是一个全然信赖的姿态。“夏怀瑾。
”我喊他。声音不大,却用尽了我此刻全部的力气。他动作一顿,转过头,眉头下意识蹙起,
似乎不满我的打扰。“你怎么还没回去?”视线扫过我血迹斑斑的双脚,没有任何停留,
又落回我的脸上,带着催促。腹部传来一阵清晰的坠痛,我深吸一口气,
将手掌轻轻覆在小腹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里曾有过一丝微弱的、与我共存的悸动。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怀孕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夏怀瑾脸上的不耐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愕然。他愣在那里,
像是没听懂这句话。那双曾映着赛道和另一个女人身影的眼睛,第一次,
真正地、完整地聚焦到我身上,里面翻涌着震惊,以及一丝来不及捕捉的……慌乱。
方洛姝系带子的手僵在半空。几秒钟的死寂后,夏怀瑾喉结滚动了一下,
嗓音有些发干:“……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有回答。他像是迅速整理好了情绪,
那抹刚刚浮现的波澜被压了下去,语气恢复了那种让我心寒的“冷静”:“我知道了。
你先去医院检查,好好待着,别乱跑。”他看了一眼焦急望向赛道的方洛姝,又补充道,
“等我忙完这里,马上就过去照顾你。”忙完这里?照顾我?
在他选择为另一个女人踏上赛道,在我和孩子都被他排在所谓的“正事”之后,
这句话听起来多么讽刺。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了。连灰烬都不剩。
腹部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和告别。“不用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你忙你的。”说完,我不再看他脸上是何表情,决绝地转身。
脚底的伤还在流血,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模糊的血印,但我走得异常平稳,没有回头。
我直接去了闺蜜所在的医院。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刺得我闭上眼睛。
麻醉生效前,我仿佛又看到了妈妈临终前那双不甘的眼睛,看到了冬夜里小猫冰冷的身体,
看到了视频里夏怀瑾为另一个女人疯狂追赶飞机的身影……然后,这一切都模糊远去。
等我从麻醉中清醒,闺蜜红着眼眶握住我的手,嘴唇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急切。
夏怀瑾还穿着那身刺眼的赛车服,额发被汗水浸湿,脸上带着比赛后的疲惫,以及一种焦灼。
他冲到床边,声音嘶哑:“朝朝,你怎么样?孩子……”我平静地看着他,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一滴眼泪。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又迅速扫过我平坦的小腹,
瞳孔骤然紧缩,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摇头,
声音颤抖着破碎不堪:“你……你做了什么?我们的……孩子呢?”5、“没了。
”我吐出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他身上。他脸上瞬间褪尽血色,
痛苦像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他整张脸。他猛地俯身,双手抓住我的肩膀,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赤红着眼睛低吼:“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任由他摇晃,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等他发泄完,
才轻轻动了动嘴唇:“放手,你弄疼我了。”他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颓然地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插入发间,肩膀垮了下去,
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眼底布满红丝,
声音沙哑得厉害:“朝朝……我们还年轻,
孩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别这样……”以后还会有?真是轻描淡写。我没有回应,
只是吃力地撑起身体,从床头柜的包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到他面前。“签了吧。
”我说。他的目光落在文件最上方那四个加粗的黑体字上——离婚协议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死死盯着那份协议,像是要把它烧穿。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将纸张边缘捏得皱起。病房里静得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良久,他抬起眼,
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不愿承认的恐慌。他扯了扯嘴角,
试图露出一个惯常的、安抚性的笑,却比哭还难看。“朝朝,”他放软了声音,
带着一丝恳求,“别闹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依旧是“7000”。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接起,
语气是下意识地放轻:“洛姝,怎么了?……别哭,慢慢说……什么?!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脸色蓦地一变,震惊、错愕,
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闪过眼底。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竟有些躲闪。
他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头保证:“好,我知道了,你就在那里等我,别动,
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他站起身,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惊诧和一丝慌乱。他看着我,
又看看手里的离婚协议,嘴唇动了动,
最终只是仓促地留下一句:“我……我有点急事必须去处理。离婚的事以后再说,
你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他甚至不敢再看我的眼睛,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匆忙消失的背影,我缓缓躺了回去,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窗外阳光正好,
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心底一片冰冷的死寂。闺蜜拿着我的体检报告走进来,
脸上带着愤愤不平和难以置信的纠结,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将报告掖好,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见了鬼了……那边方洛姝刚刚也被送来医院,
检查出来……竟然也怀孕了。”我的指尖在被子里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
原来如此。6、病房门被他仓皇离去的身影撞得微微晃动,如同我此刻空洞的心跳。
闺蜜那句“方洛姝也怀孕了”像毒蛇般缠绕上我的耳膜。原来,他那句仓促的“急事”,
那份躲闪的眼神,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孩子。我缓缓坐起身,
腹部的钝痛依然清晰,却奇异地让我更加清醒。目光落在窗外,
远处似乎还能隐约传来赛车场引擎的轰鸣。那里,有夏怀瑾誓死要为她夺下的冠军,
有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和他们共同孕育的“希望”。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恨意,
如同藤蔓般从心脏深处疯长出来,缠紧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拿起手机,指尖冰凉,
却稳得出奇。翻找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号码。那是我和夏怀瑾结婚初期,
他为了让我“了解”他的世界,带我认识的少数几个他赛车圈内的“朋友”之一,
一个负责赛事后勤统筹的王经理。当时夏怀瑾介绍时,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