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地刮,每一下都宛若在林婉若身上重重割了一刀,可她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沐风栉雪走了多久,她早就在风雪交加中冻的浑身冰冷,继而麻木,好在感觉不到疼痛,却也难以继续前行。
可她知道若是再在这里耽搁下去,那她将只有死路一条。
可她不能死,阿娘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死了,阿娘余生将再无熨帖。
想到阿娘,她仿佛又重新获得了力量,咬牙艰难挪动双腿,却堪堪挪动分寸,就因为力气耗尽,重重摔倒在地。
好巧不巧的是,也是这个时候,远处传来粼粼马车转动的声音,在呼啸的北风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努力昂起冻的麻木的脸循声看过去,终于,看到远处有辆温暖你奢华的马车正快速驶来。
她刚要抬起手招呼,却发现手冻的根本挪不动,张了张嘴,却猛地想起因为刚被丢下那阵哭的声嘶力竭,嗓子已经嘶哑发不出声来。
眼看着马车快速驶来,她从开始的期盼,渐渐变得惊恐。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将丧生于马蹄之下,成为整个京都死的最憋屈的女郎时,一声嘶鸣划破天际,她努力昂起头看去,只见马儿双蹄就在她身前不足一寸,差一点,她就被踏成肉泥。
“怎么回事?”
马车里传来一道清爽的男声,带着浓浓不悦。
赶车的侍卫立即探头看了一眼,随即恭声回禀:“路上有个人,像是冻僵了,险些被撞…”
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侍卫又再次开口:“可要救?”
许久马车里才传来一声矜贵嫌弃的声音:“麻烦,拖到一旁,留件衣裳,和些吃用。”
“是。”
侍卫得了令,立即跳下马车,刚要上手准备拖拽,就被一只纤细冰冷的手抓住衣角。
林婉若努力咬着舌尖维持清醒,睁开眼睛,希冀的看向侍卫,张嘴发出嘶哑难耐的声音:“救,救救我,我,我是林家的林宛若,我…”
话刚说到一半,林婉若就因为力气耗尽,骤然晕厥过去,好在凭借最后一丝力气,她拽断了腰上的玉佩。
啪嗒一声!
接着一阵狂风吹过,身上的雪陡然落了一些,露出女郎原本的姣好面容,侍卫低头一扫,突然怔住,随即捡起落在地上的翠玉色玉佩,迟疑折返回马车旁,恭声回禀。
“主子,是个女郎…”
“那又如何?怎么,长的不错,生了怜香惜玉之心?”
马车里的声音冷凝里透着揶揄,却又转而阴冷下去:“别忘了,你的职责。”
“是。”
侍卫想起之前同伴就是因为烂好心险些误了主子的大事,顿时心生警惕,最后扫了一眼再次被冰雪覆盖的人儿,闭上眼咬了咬牙,拿起车辕上的干粮和衣裳,便要丢过去,却又在触及手心玉佩的时候怔了怔,许是掌心温度融化了覆盖在表层地冰雪,他这次看清了上头的字“婉若”二字,下意识念了出来。
马车里的人一身锦衣华服玉冠束发,端的英俊不凡,尤其那双凤眼微微半眯,带着一股子睥睨之姿。
他本等的有些不耐烦,随意勾起帘幕一角朝外暼去,正好撞见侍卫手里攥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端看,眸光下意识轻暼,旋即眸光眯紧,旋即快速揭开车门大步跳下去,几步便到了跟前,一把夺过侍卫手里的玉佩握在手里,仔细摩挲上头的纹饰,眸光骤然发紧。
绷着嗓音挑眉问侍卫:“哪里来的?!”
侍卫心头微颤,迎着他近乎寒风般凛冽的目光,还是认命般指了指路边那个被随意丢弃的身影:“她身边捡的…”
话未落,男子已经大踏步迈了过去,等侍卫赶过去的时候,男子已经抱起被雪覆盖的女子,小心抹去她头上脸庞上的雪,露出原本精致的面容。
侍卫陡然睁大眼,第一次看清楚,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娇俏一女郎。
“真的是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男子死死盯着怀里女子的样子,浑身冰凉刺骨,手才触及没多会儿,就冻的发疼,可想而知,她是被活活冻晕的。
颤抖着手放在鼻下,确定人还有呼吸,男子几不可察松了口气,随之拦腰抱起女子,快步往马车而去。
边走边对还没跟上来的侍卫沉声吩咐:“快,回别庄。”
他有不少产业,记得附近应该有一所别庄,是个温泉庄子,正好合适。
马车一路驰骋,风雪无阻。
不知是不是身体回暖了些,昏睡中的林婉若罕见的做了梦。
说是梦,更不如说是痛苦的记忆。
她出身宋家,祖父是今上的太傅,因为牵扯重案,举家流放,祖父死在流放路上,父亲也在抵达流放之途后被巨石砸死,得今上开恩,满门女眷得以保全,仍居住在林家老宅。
好在一年以后,祖父得以**,今上念及祖父教诲之恩,尽数弥补在她和母亲身上,不仅赐还了原本的宅子和家财。
可毕竟已经今非昔比,昔日祖父是太傅,门生无数,父亲也官拜礼部侍郎,前途无量,而如今,她不过是跟母亲孤苦无依守着林家老宅的可怜虫罢了。
好在国公府沈家仍愿意维系以前的婚约,沈祁也时常带些稀罕的玩意逗她开心。
她满心以为自己会在及笄后嫁给沈祁,跟他夫妇和鸣,生儿育女,美满一生。
可自从去岁,沈家来了个养女沈心慈,据说是沈国公的救命恩人之女,其父原本是沈国公麾下一英勇副将,为沈国公挡下飞来的冷箭而死,临终希望国公府庇佑孤女,国公府便把沈心慈接到沈家,对外声称义女。
沈祁更是对这个养妹爱护有加,听闻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患有心疾,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更是数次抢走林婉若心爱之物给沈心慈。
这也罢,爱屋及乌,林婉若原也不想计较,可沈心慈却每每在她跟前落泪,每次沈祁都以为是她欺负沈心慈,不等她解释,便动辄呵斥,逼她给沈心慈道歉。
她不从,沈祁便会呵斥她不懂恩情,善妒不讲理,不堪为沈家主母。
甚至后来沈心慈因为不懂规矩犯了错得罪了人,沈祁也逼她代为赔罪,甚至到后来,直接逼她承认是她的错。
一来二去,她也看清了,下定决心退婚,可沈祁却在风雪里跪了一天一宿,苦苦哀求,保证以后以她为主,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决定给沈祁,也给两人地感情一次机会,
这次,原也是沈祁为了弥补她主动相邀一起上山礼佛祈求保佑,可没想到,沈心慈也会偷偷跟来。
最后,沈祁全程都在照顾沈心慈,而她孤零零地倒像是个外人。
沈心慈意外抓住一条小蛇吓唬幼童,却不知那幼童乃是长公主独子,沈祁知道后,竟然逼她顶罪,她不从,就被他勒令停车,要她在风雪中独自走回去,要她好好反省。
昏睡中,林婉若不断有泪水大滴大滴滚落,濡湿了身上人的衣襟。
男子还是没忍住怒斥:“还是跟儿时一样没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