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5.“陛下?”孟茵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幔,忽远忽近地飘进顾景珩的耳朵。
他怔怔地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变得青灰。
那层死气沉沉的色泽从指尖开始,像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晕染开来。指节处的皮肤开始松弛,
浮现出老人般的皱纹。“嗬......”他猛地捂住胸口,
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死死扼住他的咽喉。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进了一把碎玻璃,刺得肺叶生疼。
心脏在胸腔里艰难地跳动着,每一下都像是被重锤击中,钝痛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阿宁......”这个名字突然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那些被他当作疯话的言语,
回响在耳边——下阴司、借命、七月七查账......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扎进他的意识。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念头刚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就从脚底直窜上来。
他踉跄着想要扶住身旁的盘龙柱,却摸到满手冰凉的冷汗。双腿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连站直的力气都在飞速流失。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传......太医......”他拼尽全力挤出这几个字,
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完全不像往日的威严。孟茵这时才察觉异样,
惊慌失措地扑过来扶住他摇晃的身躯:“陛下!您的手怎么......”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触到的皮肤冰凉得不像活人。顾景珩张了张嘴,却发现舌头已经僵直得不听使唤。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耳边充斥着诡异的嗡鸣。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
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在顾景珩眼前闪过。他看见八岁那年,小小的我躲在杏花树下抹眼泪,
他笨拙地用手帕给我擦脸;看见十三岁时,他在大雪中跪了三天三夜,
只为求先帝赐婚;看见这些年我为他挡灾时留下的伤疤......更看见登基后,
他是如何一次次听信孟茵的谗言,如何冷眼看着我被欺辱,
又是如何亲手摔死了我们的女儿......这些记忆一点点的清晰了起来。
“阿宁......”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滚烫的泪水从浑浊的眼中涌出,
可惜已经太迟了。五脏六腑像是被千万根钢针穿刺,每一寸皮肤都在溃烂。他终于明白,
这就是阴司索命的滋味。最后一丝力气耗尽,他重重栽倒在地。6.半个月后,
顾景珩勉强靠着全国名医的救治,暂时保住了性命。可是却抵抗不了身体的衰老。
他的衰老速度是旁人的百倍。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让他几乎认不出自己。
原本乌黑的长发已经全白,干枯得像秋日里的芦苇;曾经俊朗的面容如今布满皱纹,
眼窝深陷,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就连那双执笔批阅奏折的手,也变得枯瘦如柴,
布满褐色的老人斑。“陛下,您这身子......”老太医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最多......最多还能撑一个月。”“一个月......”他嘶哑地重复着,
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这个数字在他混沌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突然,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够去青崖山了......”去青崖山的路上,
即便躺在铺了十几层软垫的轿辇里,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让他痛得浑身痉挛。
随行的十二位太医寸步不离,银针扎满了他的全身,
苦涩的药汁一刻不停地灌进他干裂的唇间。可即便如此,
他仍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在飞速流逝。五脏六腑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时不时就会陷入一片黑暗。当轿辇终于停在山门前时,
顾景珩已经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他透过轿帘,看见那扇熟悉的朱红色大门紧紧闭着,
门环上落满了灰尘。“去......敲门......”他气若游丝地命令道。
侍卫用力叩响了门环,沉闷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门内始终无人应答。顾景珩知道我能听见,他让人搀扶着,艰难地跪在了冰冷的石阶上。
“阿宁......”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救我一次......”山风呼啸而过,
卷走了他卑微的哀求。大门依旧纹丝不动,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就像五年前,
他跪在雪地里求我下山救他一样;就像八年前,他跪在御书房外求先帝赐婚一样。如今,
他又一次跪在这里,祈求着我的怜悯。可惜这一次,我既不会心软,也救不了他了!
7.他在青崖山门前等了三天,每一刻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五脏六腑的疼痛让他蜷缩在轿辇里,冷汗浸透了衣衫。终于,他再也撑不住了。“传令下去,
”他咬着牙,声音嘶哑,“一个时辰内若再无人应门,就给朕踏平这青崖山!”我站在门后,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师父早已带着师兄弟们收拾好了行囊,
只等一声令下就能从后山密道撤离。可我的脚像是生了根,移动不了分毫。“阿宁。
”师父站在廊下,手里攥着早已准备好的行囊,“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转身,目光扫过藏书阁,
那里每一本泛黄的古籍都浸透着师门几代人的心血;药圃里的灵药再有三日就能采收,
是师兄弟们精心培育了整整三年的成果;还有那些花花草草,
每一处都承载着我们共同的记忆。这些带不走的,都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我也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师门所有的心血毁于一旦。“我去见他。”推开沉重的山门时,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朽的气息。软榻上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让我愣了一瞬。那真是顾景珩吗?
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如今竟像个风烛残年的老翁,连抬起眼皮都显得费力。
他躺在软榻上,看到我的瞬间激动得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锦帕上。太医们慌忙施针,
才勉强稳住他的气息。“阿宁......”他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伸来,
目光落在我斑白的鬓角时猛地一滞,
“你的头发怎么......”我侧身避开他的触碰:“这五年为你走阴续命,
折损的何止是头发?”他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愧疚,
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可是,晚了。我微微闭上了眼睛,
说道:“如今阴司来讨债,你的命也该还回去了。”“不!”他突然暴起抓住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