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我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几乎是囫囵吞下去,
筷子一放就想溜回自己那间小小的卧室。碗沿上还沾着红烧肉的油光。“你给我坐下!
”父亲的声音像一块沉重的铁球,砸在杯盘狼藉的饭桌上,“你在学校怎么回事?
上课你玩扑克牌?”“谁说的?搞错了吧?”我一脸委屈。母亲端着汤碗从厨房出来,
听到这话,眼皮都没抬,把碗不轻不重地搁在桌子中央,几滴油亮的汤汁溅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你那个初恋情人告诉你的吧?”“你说什么呢,有完没完了?
”父亲十分生气的看着母亲。我的班主任张女士是父亲的初中同学兼同桌。
“是谁那天晚上还在怀念初中的美好时光?是你,李大牛!我一天到晚伺候我们爷俩,
是应该的?”母亲气愤的说。“伺候?我可不敢当。这个家是我一个人的?
我挣钱养家容易吗?回来就想吃口热乎饭,看看你这张脸!”父亲“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一根弹起来,掉到了地上。“我下了班回来,灶是冷的,菜是蔫的,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我?
”“是是是,您辛苦了!”“还有,我的脸怎么了?嫌难看你别看啊!
有本事你找个好看的回来伺候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人话!你听不懂吗?
”声音越来越高,像两把钝刀子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切割。我缩着肩膀,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质餐桌边缘一道陈年的划痕。又是这样的争吵。每天,每顿饭。
红烧肉的甜腻还堵在喉咙口,混合着胃里翻涌上来的酸气。我盯着那道划痕,
想象自己可以变得很小很小,缩进去,躲起来,外面的声音就都听不见了。可声音无孔不入。
母亲的抱怨带着哭腔,父亲的怒吼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充满气的气球,
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烦!真烦!为什么不能停下来?为什么非要这样?我猛地抬起头,
视线直直撞上父亲因为愤怒而涨红的眼睛。父亲正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横飞,
斥责着母亲的不理解和我这个儿子的不懂事。就在那一瞬间,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是头晕,也不是耳鸣。更像是……灵魂出窍?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从那个十四岁、瘦削、憋闷的身体里被抽离出来,轻飘飘地向上浮起。
我甚至能“看到”下方餐桌边的景象:低着头默默流泪的母亲,暴跳如雷的父亲,
还有那个……呆呆坐着的、属于自己的空壳。然后,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天旋地转。
等我重新稳住“视线”,发现自己正“站”在餐桌边,视角高了一大截。
我能看到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能看到对面那个“自己”脸上茫然无措的表情。
而最让我惊骇的是,我的身体怎么变成了父亲的?我……我的灵魂在父亲的身体里???
我低头,看着这双骨节粗大、布满青筋的手。
我尝试着动了动一根手指——那根属于父亲的手指,听话地弯曲了。
母亲抹着眼泪:“这日子没法过了……”机会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心脏狂跳,
几乎要撞破这具不属于我的胸膛。“小梅……”声音出口,是父亲那略带沙哑的嗓音,
但语气……是我模仿的、记忆里早已模糊的、父亲很多年前曾有过的温和。母亲愣住了,
抬起泪眼,惊疑不定地看着父亲。父亲突然笑嘻嘻地绕过餐桌,走到母亲身边。然后,
**控着父亲的身体,张开双臂,轻轻地、有些迟疑地抱住了母亲。“对不起……小梅,
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父亲说着,同时抬起手,
抓住母亲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是我混账,是我不好。你别气了,
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母亲彻底僵住了,身体硬得像块木头。眼神里的惊恐多于迷惑。
我心里着急,赶紧一边说着让母亲休息一边支配着父亲的身体行动。
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油乎乎的盘子叠在一起,在哗哗的流水中发出叮当的脆响。
“你……你干什么?”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洗碗。”父亲头也不抬,
“以后我保证多帮你做家务。”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母亲站在原地,
看看厨房里父亲忙碌的背影,又看看桌对面眼神空洞的我,脸上的表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坐了下来,目光失焦地落在某个角落。我在厨房里,
感受着温热的水流冲刷过父亲的手指,
一种奇异的、混杂着罪恶感、**感和巨大成就感的情绪在我心中膨胀。我做到了!
我让这场该死的争吵停了下来!我洗得格外卖力,恨不得把油烟机都拆下来刷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那股轻飘飘的抽离感再次袭来。
灵魂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向后一拽——我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瘦削的肩膀,
看到了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手。我的灵魂回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父母。
厨房的水声停了。父亲站在厨房门口,用毛巾擦着手,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的困惑和茫然,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坐在餐桌旁沉默的妻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我去抽根烟。”然后径直走向门外。
母亲依然坐在那里,但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她望着父亲模糊的背影,
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和一丝的轻松。那天晚上,
家里的气氛依然古怪,但令人窒息的争吵没有再次爆发。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心脏还在为刚才那不可思议的经历而激烈跳动。我能控制父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超能力?还是……在做梦?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兴奋涌上心头。如果……如果我可以随时这样做呢?那这个家,
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有无休止的争吵了?我可以偷偷地,做那个拨乱反正的人!哈哈!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学,但我还是早早醒了,或者说,我几乎一夜没睡踏实。
父母似乎也起晚了,客厅里静悄悄的。我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
心里盘算着去附近的图书馆查查有没有关于“魂穿术”之类的资料。初夏的早晨,阳光正好,
微风拂面。路过市中心那座老旧的动物园时,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小时候常来,
后来学业重了,加上觉得这里的动物总是无精打采,就来得少了。动物园里人不多,
空气中弥漫着动物粪便的味道。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过在假山下打盹的老虎,
看过在笼舍里烦躁踱步的狼。最后,我来到了狮子馆。
一头庞大的白狮正安静地趴在笼舍角落一块巨大的假山石阴影下,它白色的皮毛有些泛灰。
它没有睡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半阖着,似乎对笼外稀疏的游客毫不在意。
我隔着坚固的钢化玻璃,看着它。它很安静,胸脯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带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近乎慵懒的威严。突然,白狮动了一下。
它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颗硕大的头颅,嗷呜嗷呜的叫了起来然后,它转过了头。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精准地、毫无偏差地,穿透了厚厚的玻璃,牢牢锁定了站在玻璃外的我。
我几乎要下意识地后退。更让我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白狮没有咆哮,没有龇牙。
它只是微微张开了嘴。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某种古老韵律,却又无比清晰的嗓音,
如同耳语般,直接钻进了我的耳朵,盖过了周围所有的杂音:“小朋友,昨天玩得开心吗?
”我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无法置信地瞪着那头口吐人言的白狮。
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疾不徐,
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你每使用一次能力,离你永久变成动物就更近一步。
”时间仿佛静止了。
园里孩童的嬉闹、远处鹦鹉的啼鸣、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瞬间褪去,
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双穿透灵魂的琥珀色眼睛,
和那句在我脑海里反复回荡的低语。我张着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T恤,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我想动,想跑,
想逃离这头诡异的、会说人话的狮子,但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灌了铅一样沉重。
永久……变成动物?那是什么意思?是像现在这样,灵魂钻进动物的身体里?
还是……我的身体也会跟着变成动物?白狮依旧静静地看着我,巨大的头颅微微偏了一下,
那姿态竟然显得慈祥了起来。“这种能力虽然可以帮助你做一些事情,但是也要付出代价。
”白狮的声音再次在我耳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难道这头狮子也……白狮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自嘲,
又像是疲惫。“曾经的我用尽了所有的能力去做想做的事,如今只能困在这里。重要的是你,
小朋友。你以为那是礼物,是解决麻烦的捷径,对吗?”我哑口无言。昨天的确这么想,
甚至刚才在路上,我还为这种“能力”感到窃喜和兴奋。“每一次使用,
都在消耗你作为‘人’的本质。”白狮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当能力耗尽……”我猛地站起来离开了,我狂奔的离开了白狮。当能力耗尽,
我将不再是我,不再是人类。我会彻底变成……某种动物。就像它一样。太可怕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我……我只用了一次!一次!
”我几乎是尖叫起来。我昨天魂穿了大概……二十分钟?能力用了多少了呢……二分之一?
还是三分之一?不!不可能!我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可怕的念头。白狮的那句话,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我的脑海里疯狂盘旋、生根发芽——“你每使用一次能力,
离你永久变成动物就更近一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动物园的。
我像个游魂一样飘荡在回家的路上,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一切都和来时一样,
却又好像完全不同了。世界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每一个声音都显得尖锐刺耳。
“永久变成动物”……这几个字像冰锥,反复凿刻着我的神经。我会变成什么?一只老鼠?
一条狗?还是……像白狮一样,被关在动物园里?不!我不要!我冲回家,砰地一声甩上门,
把正准备出门买菜的母亲吓了一跳。“儿子?你怎么了?去哪了?脸色这么难看?
”母亲担忧地走过来,伸手想摸我的额头。“我,我没事,有点累了。
”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躲开,不小心撞到了鞋柜。母亲的手僵在半空,
脸上掠过一丝受伤和疑惑。“你……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我……我真没事。
”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避开母亲的目光,低着头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房门。
“你开门!到底出什么事了?”母亲在门外焦急地拍打着。我扑到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头,
试图隔绝一切声音。我一直睡到晚饭时间,母亲叫我吃饭才不得不走出房间。
我现在需要找到触发这种能力的开关,一定不能再使用它了!餐桌上气氛依旧微妙。
父亲沉默地吃着饭,偶尔偷偷瞥一眼母亲。母亲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欲言又止。我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味同嚼蜡。甚至不敢抬头看父亲,
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又会不自觉的魂穿。“今天我去动物园了。
”我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声音干涩。父母都愣了一下。“哦?看到什么了?
”母亲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那只新来的小猴子可爱吗?”“白狮。”我抬起头,
目光直直地看向父亲。父亲皱了皱眉,似乎对我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有些不解:“哦,白狮?
就那样吧,关在笼子里,没什么精神头。”“它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我紧紧盯着父亲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迹象,“好像……认识我一样。
”父亲先是嗤笑一声:“瞎想什么呢?动物就是动物,还能认识你?
”然后语气恢复了往常的不耐烦,“赶紧吃饭,吃完写作业去!”没有破绽。
父亲的反应完全正常,就是一个普通中年男人对儿子“胡思乱想”的不以为然。
我的心沉了下去。父亲对此一无所知。那种“魂穿”和“代价”,只作用于我一个人。夜里,
我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恐惧让我毫无睡意。我不敢闭眼,生怕一睡着,
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我开始疯狂地回忆,试图找出自己这种“能力”的源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因为昨天父母吵架,我极度愤怒和烦躁,与父亲对视之后?
难道……情绪是关键?强烈的负面情绪,是触发这种诡异能力的开关?
那是不是只要我保持平静,不再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就不会再使用能力了?对!
一定是这样!我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控制情绪!
我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生气,不能烦躁,不能有大的波动!
这个念头让我稍微安定了一些。然而,命运似乎偏偏要与我作对。第二天是周日。
上午还算平静,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尽量避免情绪波动。下午,麻烦来了。
父亲发现他放在鞋柜里的几百块钱不见了,那是他准备用来买烟的私房钱。“兔崽子!
是不是你拿的?”父亲怒气冲冲地推开我的房门进来又立马关上了门,生怕被母亲听见。
我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没有?家里就三个人!不是你还有谁?
你妈根本不知道我这钱!”父亲压低嗓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小小年纪就学会偷钱了?啊?!”“我说了没有!”我也火了。
本来就因为恐惧和压力处于崩溃边缘,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像火星掉进了**桶。
委屈、愤怒、还有对那未知代价的恐惧,瞬间冲垮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情绪堤坝。
“你还敢顶嘴!”父亲扬起手,作势要打。就在那一瞬间,我看着父亲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看着那高高扬起的手掌,昨天那种灵魂剥离的轻飘感,再次如同鬼魅般袭来!不!不要!
我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尖叫。拼命地抗拒,试图压下那股冲动,稳住自己的意识。
不能使用能力!灵魂像是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一股要将他推出自己的身体,
一股拼命地想要把他拉回来。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汹涌而上。我死死地盯着父亲,
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那股“魂穿”的本能。父亲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我。
我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整个人像是正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微微颤抖着。那样子,不像是在害怕挨打,倒像是……中了邪?父亲心里莫名地一悸,
扬起的手垂了下来。“你……你小子搞什么鬼?你怎么了?”他语气依旧凶狠,
但底气明显不足了,表情里透露着一丝担忧。就在这时,母亲闻声赶来,看到我这副模样,
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父亲:“你发什么疯呀!吓着孩子了!”“他偷钱!
”父亲小声嘀咕着。“就你藏在鞋柜的那点钱吗?钱是我拿的!早上出门买菜刚好看见了,
正好零钱不够,我就拿走了,还没来得及说。”真相大白。父亲愣住了,看看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