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纫芝醒来时只觉头晕目眩,整个人像在洗衣机滚筒中不停翻滚,眼前景象如卡顿的老旧电视机,忽明忽暗。
状态好一些后,她环顾四周,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此时应该是上午七八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木桌上,窗台上有一盆月季。
她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置了一盏绿色玻璃罩台灯,配了红色开关线。
面前是一幅未完工的牡丹刺绣,布面沾染了几滴血迹。
左边是一张原木色的单人床,床头有简单的雕花图案,床罩是和窗帘配套的绿色碎花图案。
衣柜是三开门的,柜门设计成对开,有更大的储物空间,中间镶嵌了一面镜子。旁边墙上张贴着几张风景画。
林纫芝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猜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前一晚在工作室赶制一幅刺绣作品,半夜时心脏阵阵发疼,后来因为喘不过气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所以…自己是猝死了吗?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囡囡,妈妈先去上班了。你不要总是待在房间,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对身体好。”语气满是担忧。
林纫芝没搞清楚情况,不敢开口应答。屋外的人似乎等了一会,才传来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女人声音响起时,胸口传来一阵酸胀的刺痛,像是身体遗留的情感反应,大脑也突然涌进一大堆记忆。
“女人不检点就是贱骨头,放在我们村子是要浸猪笼的!”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光有张脸有什么用?不会洗衣做饭,天天就知道打扮得跟骚狐狸一样,成天勾引男人。”
“长得太俊的女人克夫,你看她妈生了她之后就不能生了,指不定以后谁娶了她要倒大霉!”
“俩口子傻呀,一个赔钱货惯得不成样子,以后家产还不是便宜了外姓人。”
“整个人妖里妖气的,身子骨瘦成那样,伤风败俗,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
随着各种污言秽语一句句闪过,林纫芝本就不平静的内心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冲击太过汹涌,她面色一片惨白,紧紧抓着书桌边沿。
心口不再发疼时,她终于梳理好杂乱的记忆,得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结论:她居然穿越了!这个时空正处于一九七五年的八月。
原主也叫林纫芝,今年二十一岁。现在在苏城刺绣研究所上班,实习期领的是八级工资制的**工工资,每个月46元。一年后转正领5级工工资56元。
父亲林振邦是苏城长风机械厂的总工程师兼副厂长,一个月工资加各种补贴大概260元。
母亲俞纹心是苏城刺绣研究所的研究室主任,每个月工资110元。
这时代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是三十几块,就足够养活一大家子。
而林家夫妻俩都是技术工兼干部,一家三口一个月工资加起来就是416元,远远超过大部分人,他们家的生活水平在这个时代算很好的了。
但天有不测风云,原主的姣好容颜引起了苏城割尾会主任儿子赵向红的注意。
知道儿子看上一个女人,赵父打听了林俞两家的背景,更是喜上眉头。
林家老爷子是老革命,战功卓著。为了能更好陪伴妻子,从金陵军区退役,转业到沪市**,退休前是沪市二把手。
林大伯现任沪市警备区政治部主任,大伯母是沪市友谊商店的主任。林家姑姑在粤省外贸局,姑父是羊城军区的军长。
俞舅舅是苏城卫生局处长,舅妈是苏城医学院外科主任。林俞两家的小辈们也都在军队系统、**部门或者事业单位上班。
赵父觉得这样的家世勉强配得上自己儿子,便直接让媒人上门提亲。
林振邦俞纹心夫妇俩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巴不得把孩子永远留在身边。
他们根本看不上赵向红这样一个相貌品行能力样样不行的人,更别提赵家当上割尾会主任后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他们疯了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在媒人来求亲时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提亲被拒狠狠得罪了赵家,赵父面目狰狞,“真是反了天了,还敢看不起我儿,简直欺人太甚!”
他本想沿用以往的手段,随便给林家扣个帽子,便能整得他们家破人亡。但找来找去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林振邦军人家庭出身,绝对的根正苗红。俞纹心从事刺绣虽然有点敏感,但她所在的研究所对国家出口创汇有突出贡献,她本人更是被大领导接见表扬过。
好不容易查到俞纹心已逝的父亲是老中医,却又发现俞伯璋是**认可的红色中医,他本人更是救过多位首长。
事情到这里僵持住了,无论怎么查,林家都是铁板一块。
“爸,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吗?他家敢这么羞辱我,我一定要弄死他们!”
赵向红眼神阴狠,他咽不下这口气,赵父得势后,他从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
赵父想了想,既然林家没问题,那就捏造问题。
毁掉一个女人还不简单吗?
林纫芝出了事,就林振邦夫妻俩那爱女如命的样子,可不得跟着去?
于是他找人到处造谣,说林纫芝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生活作风不检点。
在现代,女性被造黄谣都很难自证清白。更别提保守的七十年代了。
可以说,女性一旦沾上名声问题,这辈子就几乎毁了,严重得甚至会被判流氓罪吃枪子。
赵家父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除此之外,在这个形势严峻的时期,林家的好日子扎了太多人的眼。
平时囿于林父林母的地位,他们不好多说什么。这下有人开了个口子,一时间无数流言蜚语朝原主涌来。
林家父母只有原主一个孩子,从小如珠似宝地照顾,养成了原主敏感脆弱的性格。
外面的风言风语让她整个人郁郁寡欢,其他人探究、鄙夷的眼光仿佛一场凌迟。她情绪崩溃,不愿再出门。
俞纹心心疼女儿,向研究所请了病假,让原主在家里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