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大褂和小辣椒》苏晓林墨全章节目录免费阅读
市一院急诊科的消毒水味总裹着股凉意，后半夜的冷白色灯光把走廊照得透亮，连输液器“滴答”声都像敲在人心上，格外清晰。林墨刚把急性腹痛患者的病历塞进蓝色文件夹，指尖还沾着钢笔墨水的淡蓝痕迹——那是他刚从住院部调去急诊的第三个月，病历本上的字迹还带着点刻意的工整，怕同事看不懂。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刚想端起桌边凉透的搪瓷杯喝口水，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就从走廊尽头窜过来，“噔噔噔”，像小石子砸在瓷砖上，一路撞亮了感应灯，最后“砰”地一声撞在抢救室的木门上，震得门框都轻轻晃了晃。
“医生！快救他！你要是敢耽误一秒，我跟你没完！”门被猛地推开，穿黑色短款羽绒服的姑娘架着个男生冲进来。男生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头歪在姑娘肩上，嘴唇泛着青紫色，连呼吸都轻得要贴上去才能听见；姑娘的头发乱了，额角的碎发沾着汗，贴在冻得泛红的脸颊上，黑色羽绒服的拉链崩开了一半，露出里面浅粉色的毛衣——后来林墨才知道，那毛衣是她给陈阳织的，没来得及送，就先穿在了自己身上。她的手也在抖，指节攥得发白，却还是梗着脖子瞪着眼，眼神里的劲头像棵被北风刮过却没折腰的小辣椒，连声音都带着点破音的急：“他叫陈阳！就吃了两串烤腰子、半打烤串，喝了两瓶冰啤酒，半小时前还跟我开玩笑说要去吃火锅，突然就头晕出冷汗，站都站不稳了……”
林墨的手比脑子快，他一边朝护士站喊“小张，推诊疗床过来”，一边伸手去扶陈阳的胳膊——男生的胳膊冰凉，像刚从雪堆里捞出来。“先放他躺平，别垫枕头，”林墨的声音比自己预想中稳，他刻意放慢语速，怕姑娘更慌，“有没有过敏史？最近有没有吃别的药？或者慢性病？”
“没有！他身体好得很，就是胃有点弱，我还给他带了胃药！”姑娘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她腾出一只手，从羽绒服内袋里掏出个小药盒，里面装着奥美拉唑，药盒上还贴着她写的便利贴：“饭前吃，一天两次”。她帮陈阳躺到诊疗床上时，特意把自己脖子上的米白色针织围巾解下来，叠了两层垫在陈阳的头下——那围巾是她去年冬天织的，针脚有点歪，却软得很，“他怕硬，医院的床板硌得慌。”她伸手摸陈阳的额头，指尖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声音里的颤音再也藏不住，“医生，他不会有事吧？他才二十五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爸妈……”
林墨刚拿出电子血压计，把袖带套在陈阳的胳膊上，还没按开始键，就被姑娘拽住了手腕。“轻点儿！”她的指甲有点尖，轻轻掐在林墨的袖口上，“他怕疼！上次去社区医院抽血，他躲了半天，最后还是我按着他的胳膊才抽成的，你别弄疼他！”
林墨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姑娘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护崽的小兽，连嘴角都抿得紧紧的，明明自己的眼眶都红了，却还在硬撑着维护怀里的人。他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慢慢把袖带缠紧，按了开始键。仪器“嘀嘀”响了两声，屏幕上跳出“80/45”的数字，林墨皱了皱眉：“血压偏低，小张，抽血常规和指尖血糖，快。”
护士小张拿着采血针跑过来时，陈阳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姑娘立刻凑过去，用手挡住他的眼睛，声音放软了些，像在哄幼儿园小孩：“别怕啊，就一下，跟蚊子叮似的，抽完我给你买香草冰淇淋，你最爱的那种，好不好？”她的手指轻轻攥着陈阳的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他。林墨站在旁边写医嘱，笔尖在病历本上划过，余光瞥见姑娘羽绒服的下摆沾了泥点——后来他才知道，陈阳晕倒在路边时，她为了扶他，膝盖跪在了雪水里，裤子湿了一大片，却一点没顾上自己。
结果出来得快：指尖血糖3.1mmol/L，血常规里的血糖指标也偏低，确诊急性低血糖。小张配了瓶50%的葡萄糖，给陈阳扎上留置针输液。大概十分钟后，陈阳的眼睛慢慢睁开，声音沙哑地喊了声“晓晓”。姑娘立刻凑过去，眼泪“啪嗒”掉在陈阳的手背上：“你吓死我了！以后再敢空腹喝冰啤酒，我再也不管你了！”陈阳含糊地应着，眼神却飘向门口，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林墨看在眼里，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临走时，姑娘犹豫了半天，走到林墨面前，手指绞着羽绒服的衣角，像个怕老师的学生。“林医生，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个手机号？”她的声音小了点，没了刚才的冲劲，“万一他再出点事，我好随时问你，我怕到时候找不到医生，慌了神。”林墨没多想，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笔，在病历本的边角上写了自己的号码，撕下来递给她。姑娘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折了三折，放进羽绒服内袋里，还拍了拍，像藏了什么宝贝。“谢谢林医生，”她鞠了个躬，扶着陈阳慢慢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我叫苏晓，苏醒的苏，破晓的晓。”
林墨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端起那杯凉透的水喝了一口。水有点涩，像刚才苏晓眼里没掉下来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