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慕多年的白月光毒杀了我。又去往北漠,找我寻的替身耀武扬威。他以为没了我,
自己就能一步登天、平步青云。殊不知,我找的这替身——是只有我能拴住的恶鬼。
1.我好像有点死了。不然怎么一睁眼,竟是孤烟大漠。
这样冷的空气混着铁锈味儿飘进我的鼻子,掀起一场风暴。还有…我的江秋野。看着不大好,
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在慢慢渗血。他却感觉不到似的,跪在地上浑身都在抖。
嘴里止不住的喃喃:「完了…完了。」什么完了?「可怜见儿的,怎么了这是,」
我还不太习惯没有脚的感觉,七倒八歪的飘过去看他。「完了…」
他的眼泪一滴两滴落在铜镜上,颤抖着手摸着自己脸上的伤口。这伤不深,但长。
从左边眉角,一直到右侧嘴角。幸好眼睛没事。江秋野崩溃的转身吼道:「怎么就没办法?!
」这会儿我才注意到还有旁人。军医叹了声气:「将军,您就是把我皮扒了,
也是没法全然不留疤痕的。」他许是觉得江秋野有点儿疯了,说罢就要离开帅帐。
「怎么能…怎么办…」「这样就不像他了,不像他公主就不会再要我了…」「不…不行…」
他狼狈的冲过去抓住那人衣角,「二牛,你救救我,你想想办法!」
二牛一把把衣裳扯了回去:「您趁早找个好姑娘嫁了,别想着公主殿下就好了。」
他说罢连忙跑了。徒留江秋野在帐中,生生掰碎了铜镜。仰面躺在地上,无声的流泪。
我倚在旁边儿,叹了声气:「你哭什么?」「不像他才好,若你仍旧那样像,
我才真是看不下去了。」说了两句于心不忍,我又凑过去给他擦眼泪。「别哭了,
我都死球了,像不像的也不是很有所谓。」「再说你都与我好了这么多年,
总不会因为这事便真舍了你去。」可他听不见。再也听不见了。我与江秋野一死一活,
各自都有各自的愁。他好像更愁些,一动不动,像是随我而来了似的。「你莫哭了,
我告诉你个秘密。」我撑着头,轻声道:「江秋野,我有孕了。」2.我有孕,
已经三个月了。早些年伤了身子,太医说我子嗣艰难。加上月信时准时不准,
我全然没想过自己会有孕。直到吃什么吐什么时,我还以为自个儿害了病。
叫公主府的医女一把脉,才知道是有孕了。我和江秋野的事儿,只有几个最亲近的人知晓。
孩子是万万不能生下来的。「去,配碗落子汤,」**在榻上,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反倒是医女不大乐意:「殿下,您身子本就难有孕,这孩子没了,往后怕是生不了了。」
我止住了她,「配药便是。」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去了。药刚端上来晾好,我准备伸手去拿,
就见有人匆匆上前:「殿下,白公子求见。」白珏?我猛地坐直了,
对镜理了理容妆:「快传。」这些年,白珏一直是我的心头月光。他身姿笔直,如青松。
模样端丽,像月色。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当年我想倚仗身份势力强行将白珏选为驸马,他抽出长剑抵在脖颈。决绝的说,我若逼他,
他就去死。太美了。美到我心神俱颤,痛得我心肝儿碎裂。怎么会这么疼?对啊,
怎么会这么疼!我猛地抬起头从回忆挣脱,面前的白珏成了重影儿。
五脏六腑都疼的恍若在烧,我艰难的伸手要去拉扯他的衣领。却被一脚踹翻在地。
哇的呕出一口黑血,小腹更是疼如刀绞。我的…孩子!「为…什么?」我挣扎着抬起头,
伸出的手被他踩在脚下。「因为我恨您,」他垂首道,「若非是您,
皇帝不会疑心我勾结公主府,叫我不得功成名就。」皇弟…不会如此。我俩年少相依为命,
是我杀了许多人亲手将他送上皇位,他不可能不信我!我想过自己死于某位皇兄皇弟的手,
或是死在一场烈火滔天的宫变。从未想过会在一个普通的下午,被一块廉价的点心要了命。
我恨得目尽眦裂,只想啖其肉饮其血!「白珏——!」费尽最后的气力哑着嗓子开口嘶吼。
眼前就只剩下了一片昏黑。3.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明明死在了公主府,却跑到千里之外。
我看江秋野流泪看的有点儿木了,这厮平常端的稳重,没想到背着我的地方这样脆弱。
男人流泪固然叫人高兴,江秋野这样的美男更是道风景。可一直这样哭哭啼啼,
总感觉有些烦人。但我又不知被什么力量束缚在此,不能离他太远。
所幸来人打破了这个场面。有人在帐外报到:「将军,京城家书。」家书?江家哪有活人?
我正疑惑,江秋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也不顾自个儿伤口又开始渗血。
他冲出去拿了家书,又急急跑了回来。还偷偷摸摸的放在鼻尖儿嗅了嗅,很宝贝的打开了。
「…是信?」江秋野疑惑道。「公主居然给我写信了?!」他叫出了声儿,把我也吓一跳。
我何时给他写过信?我把头凑过去一目十行的看完,酸的眉心紧锁浑身难受。字迹仿的很像,
行文也是我的习惯。只是这内容…一上来便是:阿野吾爱,一去几月,北漠可曾大雪?
落笔又说:京城寂寥,念你。江秋野看了一遍又一遍,珍之重之的捂在了心口。
送信这人算是凑巧了。我从不给江秋野写信,不为旁的,只是觉得麻烦。每次他写信来,
我回时,都只是随手塞个什么物件儿。
园中桃花、一截衣带、金丝雀掉落的羽毛…江秋野从未见过我的信,才会看不出真假。
不过我自个儿也没看出哪里不对。他又看了几遍,轻轻的吻了吻那上面的名字,
升起了一盆炭火。把信扔了进去。4.「不能叫人知道…公主与我通信。」
江秋野看着好不舍,一边看着炭盆里飞速燃烧的信纸,眼中的光寸寸暗了下去。「落魄极了,
怎么这样可怜,」我想逗他一笑,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却从中穿了过去。「往好处想想,
虽然这信要烧了,但是好歹有人糊弄你。」「你还不知道我死了呢。」说完这话我蓦地愣了,
一瞬间遍体生寒。有人糊弄他…可除了我身边儿几个亲近的,和江秋野三两个弟兄。
根本没人知道我们有往来。我下意识后退些许,抵住了额头。刚要深思,
就看见江秋野冲着炭火伸出了手。「你干什么?!」我的大喊无人听见,
只见他徒手捞出了一小片没有字迹的、四边儿黢黑的纸。都不顾手上烫了两个泡,笑了。
「还好来得及,」他说着翻出一个上了三道锁的小匣子。一打开里面放着枯花、羽毛、衣带,
和各种一看就不经心的小玩意。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这片纸搁了进去。我有点儿心疼,
耐着性子拍了拍他的头。平日里确实对他太不上心。我爱的恨我入骨,爱我的常被辜负。
可他偏还自个儿乐在其中。当初皇弟也是这样。我俩在宫中不受宠,母妃去的早,
日子很是艰难。皇弟特别懂事,我偷着捡回来别的皇子玩坏了随手一扔的物件儿,
皇弟也很是高兴。他做了皇帝之后,我功成身退。可这孩子喝多了,
还是要拉着我的手叫我陪他下棋。委委屈屈的说,做皇帝之前和我相依为命的日子最快乐。
可怜江秋野是否是替身的命。方才厌了白珏,我怎么又在他身上看出别人的影子。「将军,」
帐外忽的有人道,「粮草到了,京中另来了位使者,说是要在咱这儿留个把月。」皇帝谨慎,
时常有这样的事儿。可等我跟着江秋野出了帅帐,看见来人一刻才齐齐变了脸色。——白珏。
5.他凭什么能当上京城来使?死时彻骨的恨又翻了上来,
我冲之面前一次两次想拧断他的脖子。却一点儿用都无。只看着江秋野脸色都惨白了,
一旁那个副将却说了一句:「嘶…」「这白大人…模样和将军有几分相似。」
他说完见江秋野脸色难看,又补了一句:「不过将军又添新伤,瞧着威风多了。」
江秋野从哪找了这么个人才。若叫他去采蘑菇可是一把好手,
采下来的约么能把楼云人全毒死。白珏按理说并不知道江秋野和我的事。
也是我从前怕他知晓了,就和我再无可能。可他脸上的神色,实在不像无知无觉。
这人迈着四方步走至人前,对着江秋野一拱手:「下官见过将军。」「来的路上,
接引的士兵都说下官神似将军,现下得见原是当真有几分相像。」「这便是缘分了。」
竖子小人!是个什么劳什子的缘分!他分明是知道些什么,故意**江秋野。
江秋野十分在意这点,手都攥的死紧了,皱眉道:「白大人远道而来,大抵累了。」「来人,
送白大人去休息。」他语气生硬,几乎称得上无礼了。白珏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刻意的拿出帕子掩唇咳了几声。「北漠风沙大,确有些不适。」
「可惜了公主殿下亲~手~给下官绣的帕子,就这样脏了。」
想到江秋野收藏的那些我随手给他的破烂儿,我莫名有些心虚。「阿野,」我挡在他面前,
「一个破帕子,算不得什么。」却见江秋野从上到下把白珏打量了一圈。
我绣的帕子、我绣的荷包、我送的玉冠…看的江秋野脸上隐隐发绿。瞧瞧咱这小脸儿磕碜的,
都能当草地使了。我戳了戳他的胸口,有点儿不满:「你生哪门子气呢?」
「不就是犯了一个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吗!」「再者说,
虽然我给他送了很多东西…但我可是怀了你的孩子,甭管生没生下来,
你就说是不是你更吃香?」他听不见,也看不见我。只是转头走了,自个儿回了帅帐。
又翻出来那个小匣子,把里头的东西反过来覆过去的看了一宿。我以为是要看一宿。
谁知这人半夜快睡着了,突然站了起来。把我吓了一激灵,没控制住自个儿窜出去老远,
又被怪力猛地扯了回来。江秋野映着月色凑近了看手里的那一角纸,
忽然喃喃道:「…这不是公主写的信。」6.「公主府…都是粉蜡笺,还拓了时花。」
他的指尖用力捏着那角纸,到指间发白:「…公主出事了。」「公主出事了,」他道,
「我要回去!」看得我心中一惊。我自个儿却没注意到这些个,他却发现了。
公主府确都是千金难买的纸,只我平日不爱写信也懒得练字。并不大上心。江秋野想走,
刚一掀帐帘差点儿与白珏撞上。他垂头看人,白珏笑道:「将军这是要去哪儿?」
「三更半夜,」江秋野道,「白大人来此做什么?」「自然有的事要半夜才做。」
白珏笑得暧昧,让开两步一扬手,旁边走出来个漂亮女人,挡在了江秋野面前。
北漠现下已经很冷了。那女人穿的却单薄,腰身细的很,指尖冻的发白。手中捧着一壶酒。
「某知晓将军亦未寝,来找您对酌,」白珏看着江秋野的眼,「将军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若本将不给呢?」江秋野眉头紧锁,一把把人推开。那女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酒壶摔落洒了一身。轻薄的衣裳沾湿在身上,惹得她含泪挡了挡。可江秋野看都不看,
抬步就走。白珏伸手去挡:「将军!」「镇北大将军,擅自回京…可是死罪。」「那又如何?
」江秋野说,那又如何。他不在乎死不死。只想知道我如何了。我死了。当年武将势微,
英国公把守重兵虎视眈眈。当权者没有兵马就像那怀胎十月的孕妇,不见血才是怪事。
江秋野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父亲是英国公的副将。英国公逼迫了他母亲,杀了他父亲,
还要迫害江秋野。是我救了江秋野,养活了他、给了他兵权。那会儿我手里急缺兵权,
可注意到当时凄惨的半大小子,是因为他长得像白珏。性子…那会儿倒是半点儿不像。
白珏平日端的温文有礼、贵气稳重。江秋野桀骜野性、偏执妄为。
他头一回发现我把他当做替身时,将我抵在墙角,红着眼说要杀了我。「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冷淡的看着他怒极了就不再像白珏的眉眼,「不像他了。」江秋野意识到,
自己真的只是个玩意儿。他走了,回北漠连斩三城,战功赫赫。转过两年再回来时,
单膝跪在我的床边儿,拉着我的手摸自个儿的脸。流着泪问我:「可像吗?」像极了,
我好欢喜。我好欢喜。江秋野扼住了白珏的脖颈,俯身危险道:「老子不在乎。」
【截断点】「白珏,别让老子发现,是他妈你动了公主。」7.他在我面前,
总装做君子端方。再听他骂人,我都有一瞬间的恍惚。已经很久…很久没听他这样说话了。
那会儿眼神凶狠的少年,已经这样高大又手握重权。白珏怕极了,面色惊惶。
他喉咙喀喀作响,尽力喊道:「公主…不会…饶了你的!」江秋野一瞬间松了手。
他看着白珏像狗一样伏趴在他的脚边,脸上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若是没我,哪会有你,」
白珏声音沙哑,抬起头看着他,「江大帅,怎么这样不知感恩。」「闭嘴,」我忍不住道,
「白珏,你给本宫闭嘴!」我的江秋野,他是我的江秋野!
「何时轮到你这个**东西这样指点!」可没人听见,没人能听见!江秋野!江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