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盒摔在桌上时,灰尘在窗缝透进的光里惊惶四散。我盯着发皱的胶带,
指甲抠进缝隙一划——里面是个生满铜绿的罗盘,指针歪斜,刻着些虫爬似的符文。
一张字条粘在底下,墨迹洇得像个嘲讽的笑:“八百块,买了个修真界。
”房东的催债电话就是在这时打进来的。“明天再不交租,带着你这堆破烂滚蛋!
”听筒里的咆哮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指尖发冷。八百块,
是我银行卡里最后的数字,也是昨天深夜在“玄物旧货”网店鬼使神差拍下这玩意的代价。
铜锈的味道像铁锈混着苔藓。当我的指尖第三次擦过罗盘中央凹陷的符文时,
一股吸力猛地攫住手指。出租屋的墙壁像被水洗掉的油彩般褪色、融化。风声呼啸灌入耳朵,
带着泥土和草木腐败的凛冽腥气。我站在一片莽荒山林里。古木虬结的枝干遮天蔽日,
脚下是没过脚踝的腐殖层。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兽吼,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幻境?
VR体验?还是我疯了?”念头刚起,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气流突然从脚底钻入身体,
沿着脊椎蛇行而上,最后在眉心轻轻一撞!脑子里“嗡”的一声,
像蒙尘的灯泡被擦亮了一角,视野瞬间清晰了数倍,连远处叶片上的脉络都纤毫毕现。灵气!
这个认知像电流击中我。活下去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震撼。我像块掉进沙漠的海绵,
疯狂汲取着这陌生世界稀薄的灵气,
按照罗盘背面那几行小字——后来才知道叫《引气诀》——笨拙地搬运周天。三天,
只用了三天,第一缕微弱的气感在丹田扎下了根。狂喜还没漫上来,就被现实浇灭。
灵气稀薄得可怜,修炼速度慢如蜗牛爬树。更要命的是饿。辟谷?那是传说中的境界。
我像野人一样刨草根、设陷阱捕猎,生吃带血的肉块,胃里翻江倒海时,
才想起出租屋那碗没吃完的泡面有多香。绝望像藤蔓缠紧心脏时,我在一个避风的山坳里,
撞见了那个“人”。他靠在一块风化的巨石下,像一截枯朽的树根。
灰白的长发板结着污垢和血迹,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袍子裹着干瘪的身躯。
最刺眼的是他胸口那个洞——碗口大,边缘焦黑,透着一股死寂的灰败。我下意识后退,
握紧了削尖的木矛。那深陷的眼窝却缓缓掀开,浑浊的眼珠转向我,干裂的嘴唇翕动,
游丝:“小……友……水……”“老夫玄尘子……被仇家……夺了金丹……”他靠在石壁上,
小口啜饮着我水囊里最后一点水,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胸口的伤,痛苦地抽搐。“仇家?谁?
”我警惕地问。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怨毒:“云澜宗……凌霜……贱婢!
”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金丹?”我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心跳漏了一拍。
“小友若肯……助我疗伤……”他喘息着,目光落在我腰间的青铜罗盘上,
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彩,“老夫……必以重宝相酬……助你筑基……结丹……不在话下!
”筑基!结丹!这些词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脑海。
房东的嘴脸、催债短信的冰冷、打工的屈辱……这个世界,或许是我唯一的翻身机会!
“怎么帮?”我的声音有些发干。他枯瘦的手指艰难地抬起,
有株……‘血纹参’……取其根……捣碎……敷于我伤处……可续命……”踏入山谷的瞬间,
一股阴寒的腥风扑面而来。参天古木在这里诡异地扭曲,枝桠如鬼爪探向灰蒙蒙的天空。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暗绿色苔藓,踩上去悄无声息,
却仿佛能感受到下方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血纹参就在山谷最深处。它通体暗红,
叶片细长如剑,叶脉却是诡异的银白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发亮。
几颗黄豆大小、色泽朱红的浆果点缀其间,散发出甜腻的异香。我屏住呼吸,
拔出腰间的骨匕,小心翼翼地向它靠近。
十步、五步、三步……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暗红根茎的刹那——“嘶!
”一道血影从旁边的腐叶堆中暴起!腥风扑面,快得只留下一抹残光!
求生的本能让我身体猛地后仰,几乎贴着地面滚开。脸颊一凉,几滴温热的液体溅上皮肤,
**辣地疼。一条通体赤红、头生肉瘤的怪蛇落在我刚才的位置,细长的蛇信吞吐,
竖瞳冰冷地锁定了我。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刚才只要慢半秒,被咬穿的就不是空气,
而是我的喉咙!陷阱!这念头刚闪过,那怪蛇再次弹射而来,像一道血色闪电!
我狼狈地翻滚躲避,骨匕胡乱挥舞,在它坚硬的鳞片上擦出刺耳的声音,
却无法造成实质伤害。蛇口喷出的毒雾带着甜腥,熏得我头晕目眩。体力在急剧消耗,
动作越来越迟缓。一次翻滚慢了半拍,蛇尾如钢鞭般抽在我腰侧!剧痛传来,
肋骨仿佛断了几根,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在一棵扭曲的怪树上。怪蛇竖瞳收缩,身体盘起,
蓄势待发,准备给予最后一击。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完了!绝望像冰水淹没头顶。
就在这时——嗡!腰间那沉寂的青铜罗盘,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罗盘中央那根歪斜的铜针疯狂旋转,盘面上那些“虫爬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青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以罗盘为中心爆发开来!扑向我的赤红怪蛇,身体猛地僵在半空!
它细小的竖瞳中第一次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仿佛遇到了天敌!
它细长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手攥住,拼命挣扎扭动,却无法挣脱那股沛然莫御的吸力!
嘶嘶——!绝望的尖啸声中,怪蛇化作一道扭曲的血光,
被硬生生拽入罗盘中央那个凹陷的符文里!青光一闪即逝。罗盘恢复成破旧的青铜模样,
歪斜的指针轻轻颤动两下,归于沉寂。我瘫在湿冷的苔藓上,大口喘着粗气,
心脏擂鼓般狂跳,几乎要炸开胸腔。腰间的剧痛和脸上的灼烧感无比真实地提醒我,
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这罗盘……能吞噬活物?!我拖着伤体,
几乎是爬着挖出了那株血纹参。暗红的根茎入手温润,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搏动感。
回到玄尘子身边,我依言捣碎根茎,将那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血红色浆泥敷在他胸口的空洞上。
嗤……一阵白烟冒起,伴随着血肉轻微蠕动的细响。玄尘子枯槁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
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舒爽。他胸口的灰败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一丝微弱的红润爬上脸颊。“好……好!”他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声音竟比之前浑厚了几分,
浑浊的老眼精光闪烁,直勾勾盯着我腰间的罗盘,“小友……方才那青光……是何宝物?
”“捡的破盘子而已。”我含糊道,强压着心头的惊悸,岔开话题,“前辈感觉如何?
那血纹参……”“此物确有奇效,稳住了老夫本源。”玄尘子点点头,
目光却依旧黏在罗盘上,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小友福缘深厚,
竟得此异宝护身……”他话锋一转:“不过,欲彻底修复金丹道伤,
尚需一味主药——‘地脉火莲’。此物只生于地火熔岩深处……小友,还须再辛苦你一趟。
”地火窟的入口隐藏在一道狭窄的岩缝深处。刚靠近,一股灼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空气扭曲蒸腾。岩壁上凝结着暗红色的硫磺晶体,脚下是滚烫的黑石。洞窟曲折向下,
温度越来越高,如同置身熔炉。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蒸干,喉咙干得像要裂开。
深入地底数百丈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地下熔岩湖!
暗红色的岩浆在下方数十丈处缓缓流淌、翻滚,散发出毁灭性的高温,
将整个洞窟映照得一片赤红。湖中心,一朵孤零零的莲花扎根在岩浆里,
花瓣呈现出纯净的金红色,莲心摇曳着一簇近乎透明的白色火焰,
散发出磅礴而精纯的火系灵气!地脉火莲!我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目光扫过莲花生长的位置,心却沉了下去。那朵莲花,离最近的熔岩湖岸也有百丈之遥!
下方是沸腾的岩浆,别说游过去,就算靠近岸边,那恐怖的高温也足以将人烤焦!
“前辈……这……怎么取?”我声音干涩。
玄尘子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莫慌。老夫虽只剩残魂之力,
但助你短暂凝气化桥,踏火而行,尚能做到。”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
指尖缭绕起一丝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白光,“屏息凝神,引气入足三阴经……待我口令,
纵身跃出!”白光缠绕上我的脚踝,一股奇异的力量托举着身体。我深吸一口气,
将罗盘紧紧攥在手中,盯着那朵在岩浆上摇曳的金莲。“走!”玄尘子低喝!
我双腿猛蹬滚烫的岩石,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向熔岩湖中心!炽热的气流刮过皮肤,带来灼痛。
玄尘子渡入的白光在脚下凝聚成两只模糊的靴子虚影,每一次点在灼热的空气上,
都荡开一圈微弱的涟漪,勉强支撑着我不坠入下方的死亡之海。
十丈、五十丈、八十丈……火莲越来越近!莲心那簇白色火焰散发出的精纯灵气,
引得我丹田气旋都开始加速旋转!九十丈!指尖几乎能触碰到那温润如玉的莲瓣!
就在这一瞬——异变陡生!脚下托举的白光靴影,毫无征兆地,溃散了!
身体瞬间被万钧之力拉扯着,直坠下方翻滚的赤红岩浆!毁灭性的高温瞬间舔舐上来,
皮肤发出焦糊味!“啊——!”死亡的恐惧让我发出绝望的嘶吼。
就在身体即将被岩浆吞噬的刹那,腰间一直沉寂的罗盘再次爆发出刺目的青光!
这一次的光芒比之前吞噬怪蛇时强烈了十倍不止!青光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光茧,
将我死死包裹在内!噗通!我砸入了岩浆!想象中灰飞烟灭的剧痛并未传来。
光茧隔绝了绝大部分高温,但恐怖的压力和灼热感依旧透过光茧传来,
挤压、炙烤着我的身体和灵魂。光茧在粘稠灼热的岩浆中缓缓下沉,
视野里一片刺目的赤红和涌动翻滚的毁灭洪流。玄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