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葬礼结束后的两周。宋渝的房间。窗帘紧闭,房间里昏暗、凌乱,
弥漫着一种长久不通风的沉闷气味和挥之不去的悲伤。葬礼那天的记忆,
像一场模糊而嘈杂的黑白默片,在宋渝的脑海里只剩下断续的碎片。黑色的人群,
压抑的啜泣,低沉的哀乐,空气中浓烈的香烛和菊花混合的怪异气味…还有,
那方小小的、冰冷的、覆盖着白布的盒子。他没有哭出声。
眼泪似乎在那天病房里刺耳的蜂鸣声中就流干了。他只是呆呆地站着,
看着那簇新的大理石墓碑上,白安那张定格在十七岁的、带着淡淡忧郁笑容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眼神清亮,仿佛在看着他,又仿佛穿过了他,
望向了某个他永远无法触及的远方。然后,世界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宋渝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散落的衣物、课本、还有几个空了的啤酒罐。
天花板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像一块巨大的、肮脏的幕布。他睁着眼睛,眼神空洞,
没有焦距。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缓慢而沉重的心跳,
像锤子一下下敲打着空旷的胸腔。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那个空洞,
带来一阵迟钝而绵长的痛楚。时间失去了意义。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模糊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父母小心翼翼地敲门,送来饭菜,放在门口。
他只是机械地扒拉两口,味同嚼蜡,甚至尝不出任何味道。身体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
每一个动作都耗费巨大的力气。洗漱?换衣服?走出这个房间?这些简单的日常,
都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高山。只有一件事,他不需要力气就能做到。回忆。
回忆像无处不在的幽灵,在这昏暗的房间里肆意游荡,无孔不入。他闻到松节油的气味,
就看到白安在画室角落安静涂抹的侧影。他闭上眼,
就感觉到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勾住自己的小指。他听到窗外篮球拍地的声音,
就看到她在球场边晕倒时飘落的红色丝带。他摸到冰冷的地板,
就想起海边细沙的微凉和她靠在自己怀里时轻得像羽毛的重量。他看到床头柜上那个空水杯,
就想起自己无数次用棉签蘸水,湿润她干裂嘴唇的动作…每一个画面都鲜活如昨,
带着令人窒息的甜蜜和紧随其后的、足以将他撕裂的剧痛。“砰!”一声闷响打破了死寂。
宋渝猛地从地板上坐起来,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声音来源——书桌角落,那个被他不小心碰倒的、蒙着灰尘的速写本。
白安的速写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颤抖着手,一把抓起了那个本子。封面上还残留着一点颜料的印记,是她常用的钴蓝色。
他像捧着滚烫的烙铁,又像捧着稀世的珍宝。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关节咯咯作响。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