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药铺的门被推开时,风铃发出刺耳的声响。
虞青雾头也不抬地捣着药:“今日不接诊,请回吧。”
“青雾……”
这个声音让她的药杵猛地砸在臼底。
她缓缓抬头,容晏就站在门口,一身素白常服,眼底布满血丝,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谢怀瑾立刻放下账本,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
容晏的目光落在谢怀瑾腰间。
那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刺痛了他的眼。
他张了张嘴,突然双膝一弯,重重跪在了坚硬的青石地上。
“陛下!”随行侍卫惊呼着要扶。
“别管我……”容晏厉声呵斥,转回头时已是泪流满面,“青雾,我错了……”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倒出那支他们定情的海棠花簪。
金丝缠绕的花瓣依旧璀璨,只是上面不知不觉间,多了很多划痕。
就像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就回不到从前那样的美好了。
“你看看……”他捧着簪子向前膝行两步,“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一直留着……”
虞青雾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跪在面前,忽然觉得荒谬。
当年她跪在雪地里求他见一面时,他可曾心软过?
“容晏。”她平静地唤他名字,没有尊称,“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
容晏仰头看她,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后悔那年上元节,为什么要接你递来的海棠花。”她拿起药杵继续捣药,声音里只剩下波澜不惊,“若不接,就不会有后来这许多爱恨纠缠,我宁愿自始至终都没有遇见过你。”
“不……”容晏突然抓住她的裙角,“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架空六宫,再也不选秀,也不见到
只要你一个……”
“咔嚓——”
虞青雾夺过那支金簪,毫不犹豫地折成两段。
断裂的簪尖划过她的掌心,鲜血滴在捣了一半的药材里,看起来格外刺目。
“看见了吗?”她将断簪扔在他面前,“就像这支簪,断了就是断了。”
容晏跪爬着去捡,锋利的断口割破他的手指:“我找人修……一定能修好……”
“修好了也不是原来那支。”虞青雾看向门外灿烂的阳光,“就像你爱的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你的虞青雾,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谢怀瑾默默递来干净的帕子,她接过时,两人指尖相触,一个简单的动作却透着说不出的默契。
容晏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虞青雾也是这样,在他批奏折到深夜时,悄悄为他披上外袍。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她弄丢了呢?
“他……”容晏指着谢怀瑾,声音嘶哑,“他比我好吗?”
虞青雾摇头:“不需要比,爱这个东西是无法比较的,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学会的,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她看向谢怀瑾,眼中浮现温柔,“和他在一起,我才终于明白了相爱的前提是要学会尊重和平等的。”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容晏。
他颓然坐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原来他输的不是深情,而是最基本的尊重与珍惜。
谢怀瑾上前一步,面色冷峻:“陛下若还有半分顾念旧情,就请成全阿雾。若非要强求……”
他撩起衣摆露出腰间匕首,“臣虽一介书生,也愿以命相护。”
容晏怔怔望着谢怀瑾,多像当年的自己啊。
那个能为心爱姑娘挡刀剑、赴汤蹈火的少年容晏,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好……好……”他踉跄着站起来,最后深深看了虞青雾一眼,“朕……我祝你……”
祝福的话终究说不出口。
他转身时,一滴泪砸在断簪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门外阳光正好,照得人睁不开眼。
容晏走出药铺时,听见里面传来虞青雾轻柔的声音:“怀瑾,帮我拿一下当归。”
那么平常,那么温暖。
就像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在御书房外轻声唤他:“阿晏,该用膳了。”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