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霉斑与经年不散的悔恨,共同构成了这间屋子的空气。光线在这里是奢侈的,
也是不受欢迎的闯入者,它们从被封死的窗板缝隙里勉强挤进来,最终被更浓重的黑暗吞噬。
韩垢,就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活动。他像钟摆一样精准而麻木,在床、桌、墙角之间移动,
日复一日。外界的喧嚣、他人的神采飞扬,于他而言,是另一个宇宙的回声,模糊且无关。
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或者说,一座自我囚禁的牢笼。直到那天,门被敲响了,
他把自己锁在笼子里,不让人去打扰,与外界隔绝了一切。
当这间四处都是密封的笼子被突然打开的时候,恐惧,慌张,警惕,好奇一拥而上,
安谙就像那中途路过的一瞬光一样,照亮了我困在笼子里的这根柱子。韩垢下意识地蜷缩,
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角落的阴影里,仿佛那样就能重新获得安全感。他习惯了昏暗,
习惯了寂静,习惯了被遗忘,但她的到来给了他一个温暖。安谙的声音清脆,
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好奇,像一颗石子投进他死水般的世界里。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捂着鼻子站在门口指指点点,也没有投来鄙夷或怜悯的目光,
她直接就走了进来。他不敢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短靴,
纤细的脚踝,再往上……他强迫自己停止了观察。危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提醒他。
安谙却似乎毫无察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她环顾着这个狭小、杂乱、散发着霉味的笼子里,
拿着枪把笼子打开了。她竟径直走到那扇被封死多年的窗前,
用力去推开那扇透不出去光的窗户。韩垢几乎要出声阻止,
在安谙把门推开的那一刻他的眼前明亮了。但他太久没说话,喉咙里只发“哐当”一声。
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和喧嚣的城市噪音瞬间涌了进来,驱散了屋里的沉闷。
韩垢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和声浪冲击得一阵眩晕,他抬手挡住了眼睛。安谙转过身,
背靠着窗框,有一种光的感觉,照耀在他的身上。“你打算在这里待到发霉,烂掉,
最后变成一摊没人记得的污渍吗?”韩垢终于抬起头,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她的脸。很年轻,
很漂亮,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和直接。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他的世界。
她是一个错误,一个意外。“出去。”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安谙笑了,
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发现了有趣玩具般的兴味。“终于舍得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她非但没出去,反而朝他走近了两步,微微俯身,打量着他藏在阴影里的脸。“韩垢,
对吧?我是来带你出去的。”韩垢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荒谬。他的笼子无处不在,
怎么可能出得去?“对,出去。”安谙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你的笼子,
门早就开了,是你自己不肯出来。或者说……你害怕了?”你感到了恐惧,
你就不想出去报复那些人吗?她精准地命中了。比起笼子里的绝望,
他更恐惧外面那个他早已无法理解、也无法融入的世界。“跟我走,”她说,眼神灼灼,
“或者,我陪你在这里再待一会儿,直到你攒够勇气。”韩垢看着那只手,又抬头看看她,
再看看窗外那片他许久未曾正视过的、过于明亮的天空。
恐惧、慌张、警惕、好奇……所有在他心里沉寂了太久的情感,此刻再次翻涌上来,
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该怎么做?是退回熟悉的黑暗,还是……抓住这道危险而诱人的光?
他的手,在身侧微微颤抖着,终究没有抬起来。但那双久已麻木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开始一点点碎裂,透出一点微弱而迷茫的光亮。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阴影更深处,
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滚出去。”那只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
却没有流露丝毫尴尬或怒气。安谙只是就势将手**外套口袋,
姿态轻松得仿佛只是邻居串门碰了个软钉子。“好吧。”她语气里甚至带着点笑意,
“今天天气不错,至少这扇窗算是活过来了。”她没有立刻离开,
反而自顾自地在屋里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完全无视了上面蒙着的灰尘。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银色的扁酒壶,拧开,仰头喝了一小口,然后发出满足的叹息。
“你知道吗,”她看着窗外,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许,“有人托我向你问好。
”韩垢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一个你或许不想记得,
但她从未忘记你的人。”安谙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试图撬开他锈死的心门。
“她叫苏晚。”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韩垢脑海中刻意尘封的黑暗。
——温柔的笑容、栀子花的香气、最后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漫天漫地的血色——瞬间翻涌而上,
让他一阵剧烈的恶心眩晕。“她是我姐姐。”安谙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强势,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残酷的平静,“同父异母,
不算亲密,但她是个很好的人,对吧?”韩垢的呼吸变得粗重。苏晚,
那个像月光一样温柔的女孩,他的大学同学,他灰暗青春里唯一试图拥抱他的光。那场车祸,
那个雨夜,坐在副驾驶的他只是轻伤,而开车的苏晚却……“他们说,是你在车上和她争吵,
导致了车祸。”安谙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重若千钧,“他们说,你克死了她,
你是不祥之人。所以她的家人,你的朋友,所有认识你们的人,都把你当成了瘟疫。
”这就是他的笼子。用愧疚、流言和世人的冷眼筑成的,密不透风的笼子。他自愿走进来,
并且亲手加了一把又一把锁。“那你来做什么?”韩垢抬起头,
眼中是赤红的血丝和濒临崩溃的疯狂,“替她报仇?来看我多么狼狈?现在你看到了!
可以滚了吗?!”安谙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缓缓摇头。“不。我不是来报仇的,
我也从不信那些‘不祥’的鬼话。”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却异常复杂,
“我只是……受够了。受够了看一个活人把自己活埋。更重要的是,我姐姐的日记里,
提到的你不是这样的。”她从随身的小包里,
拿出一个用塑料膜仔细包裹着的、封面已经磨损的旧笔记本,轻轻放在他身边的破木箱上。
“她说你敏感,善良,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刺猬,但内心比谁都渴望温暖。
”安谙的声音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最后写的是:‘希望韩垢能勇敢一点,
走出他自己的迷宫。’”“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你。”她继续说,“我不是来救赎你的,
韩垢。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来完成我姐姐的遗愿。顺便,看看她曾经那么在意的人,
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现在,目的揭晓了一角。这不是无缘无故的善意,
这是一场背负着过往与责任的、有备而来的“闯入”。救赎的背后,
是已逝之人的牵挂和生者的执念。安谙说完,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在门槛处,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窗给你打开了,日记留给你。
是继续在笼子里舔舐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还是走出来,
哪怕只是为了证明我姐姐的眼光没错——”她顿了顿,“选择权,在你手里。
”门被轻轻带上,没有锁死。屋子里恢复了寂静,但不再是死寂。阳光透过新开的窗户,
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糜,也照亮了那个躺在木箱上的、安静的日记本。
那是通往过去的钥匙,也可能是指向未来的微光。窗外的世界依旧喧嚣,
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他人的目光(外界的阴影)。但此刻,
韩垢的注意力全部被那本日记吸引了。他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在碰到塑料膜时,
像触电般缩回,恐惧依旧。但这一次,恐惧之中,
混合了一种他早已陌生的东西——一种撕心裂肺的好奇。苏晚的日记里,究竟写了什么?
在那个女孩的眼中,他究竟是什么模样?那道被强行打开的缝隙,照进来的不只是阳光,
还有沉重的过去和安谙那带着目的的、复杂的目光。他的笼子,从内部开始,动摇了。
那本日记,成了韩垢新的牢笼,一个由甜美回忆和锥心之痛编织的、更精致的牢笼。
他几乎是贪婪地读完了每一页。苏晚的文字温柔而清晰,
描绘了一个他几乎已经忘记的自己——那个会因为一片晚霞而感动的少年,
那个相信未来有光的青年。日记在他车祸前一天戛然而止,
最后一行写着:“明天要和阿垢去海边,他说有重要的话要对我说。希望一切顺利。
”这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一切都不顺利,一切都毁了。
巨大的悲伤和熟悉的愧疚几乎要再次将他淹没。他蜷缩在角落里,抱着日记本,
像抱着唯一的浮木,也是抱着沉重的枷锁。安谙适时地出现,带着食物、干净的衣服,
和一种“我理解你”的沉默陪伴。她没有催促,只是像完成日常任务一样,
帮他打扫那间破屋子,带来外界的零星信息。在韩垢偶尔因为噩梦或回忆而崩溃时,
她会递上一杯水,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怜悯。“苏晚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会心疼的。
”她总是这样说,这句话像咒语,既让韩垢感到一丝病态的慰藉,
又牢牢地将他钉在“罪人”的十字架上。他开始依赖她的到来。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过去,
却还愿意靠近他的人。他甚至开始尝试对她说话,断断续续地,关于苏晚,关于那场车祸,
关于他这些年生不如死的麻木。安谙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引导他,安抚他,让他觉得,
或许“走出来”的第一步,就是承认这份痛苦。直到那个下午,韩垢想找支笔,鬼使神差地,
他拉开了安谙偶尔会放东西的那个破抽屉。里面除了杂物,有一个她遗落的老旧U盘。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找到一家黑网吧,插入了U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密码简单得可笑——苏晚的生日。点开文件夹的瞬间,韩垢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里面是大量的照片,不是苏晚的,而是他的。近期的,远期的……甚至有几张,
明显是在那场车祸发生前,在他还不认识安谙的时候拍的。角度隐蔽,像是**。除此之外,
还有几段音频文件。他颤抖着点开最新的一段。是安谙的声音,
但语气与他所熟知的截然不同,冰冷,带着一丝不耐烦。“目标情绪基本稳定,
对日记内容深信不疑,愧疚感已被成功强化……他对我的依赖正在加深。
”一个低沉的男声回应:“很好。记住最终目的,不是让他好起来,
是让他‘自愿’签署那份股权放弃协议。他精神状态越不稳定,对我们越有利。
苏晚的那份‘意外’遗产,必须拿到手。”后面的对话,韩垢已经听不清了。
巨大的耳鸣声淹没了一切。他像一尊石像,坐在嘈杂污浊的网吧里,
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旋转。一切都是阴谋。所谓的遗愿,所谓的救赎,
所谓的阳光……全都是精心设计的舞台布景。安谙不是拯救者,她是猎人。而苏晚的日记,
不过是诱饵,是操控他情绪的提线。甚至连那场让他愧疚多年的车祸,
听起来都似乎不再那么简单。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崩溃的痛哭。极致的痛苦和背叛之后,
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韩垢慢慢地删除了浏览记录,拔下U盘,放回原处。
他回到那间破屋子,坐在黑暗中,眼睛却像淬了火的寒冰,亮得吓人。
他开始“配合”安谙的表演。他表现得更加“脆弱”,更加“依赖”她的指引。
他甚至在她面前“无意中”流露出对过去的彻底绝望,
对苏晚遗产(他之前从未在意过)的“无意”提及,表示那是“沾满鲜血的钱”,
他“不配拥有”。他暗中开始行动。用积攒的零钱买了最便宜的预付费手机,
躲在城市的角落里,凭借模糊的记忆和网络上零碎的信息,开始搜寻。
他找到了当年处理车祸的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交警,用“想解开多年心结”的借口,
近乎偏执地询问细节;他偷偷跟踪安谙,记下她接触的人,去的地方。
他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笼中的困兽,悄悄睁开了眼睛,磨利了爪牙。他学会了伪装,
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在黑暗中观察。成长,有时候不是变得光明,
而是为了在黑暗中看清道路。一天,安谙又带来了食物,
并“不经意”地提起:“总是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名下的那点苏晚的遗产,虽然不多,
但处理掉也能让你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有些文件,可能需要你签一下……”韩垢抬起头,
看着她。他的眼神不再是麻木或疯狂,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平静得让安谙心里微微一惊。“安谙,”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你第一次来找我,说受够了看一个活人把自己活埋。”安谙稳住心神,
露出惯有的、带着怜悯的微笑:“是的,我希望你能走出来。韩垢也笑了,
一个极淡、极冷的笑容,几乎看不见弧度。“是啊,”他轻声说,
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她虚伪的面具,“只是你希望我走出来的地方,
不是这个破屋子,而是我作为苏晚遗产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对吧?”安谙脸上的笑容,
瞬间僵住。韩垢缓缓站起身,虽然依旧消瘦,但脊背挺得笔直。他看着她,
一字一句地说:“戏,该收场了。告诉我,关于苏晚的死,你们到底知道多少?
”昏暗的房间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这一刻,彻底颠倒。韩垢的成长,
以洞悉阴谋为起点,正式开始了。而前方,是更危险的迷雾,
和等待揭开的、关于过去的残酷真相。房间里死寂了一瞬。
安谙脸上的僵硬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随即被一种混杂着惊讶、审视,
甚至隐隐有一丝欣赏的复杂表情取代。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立刻否认,
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层伪装,整个人的气场从之前的“伪装的关怀”变得锐利而真实。“呵,
”她轻笑一声,向后靠在墙上,双臂环抱,那姿态不再是侵入者,而是平等的,
甚至带点挑衅的对手,“比我想象的要醒得早一点。看来笼子关久了,没把脑子关坏。
”韩垢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但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冰封。他不能露怯,
哪怕一丝一毫。“回答我的问题。”“苏晚的死?”安谙歪了歪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
“官方记录是意外,雨天路滑,操作失误。你当时在车上,你最清楚,不是吗?”她在试探,
也在反击,试图重新挑起他的愧疚,夺回控制权。“我当时在吵架,”韩垢盯着她,
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这是我一直相信的。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那个U盘里的东西,还有你和你‘朋友’的对话,让我觉得,
那场‘意外’或许对某些人来说,来得正是时候。”安谙的嘴角抿紧了。
她没料到韩垢不仅发现了U盘,还听到了具体内容。失算。她深吸一口气,
知道彻底否认已无意义。“股权,遗产,那点钱还不值得弄出人命。
”她终于承认了部分事实,语气带着一种事务性的冷漠,“我父亲——也是苏晚的父亲,
他的公司当时急需现金流。苏晚的信托基金是最大的一块肥肉。她活着,谁也动不了。
她死了,而你,韩垢,作为她遗嘱里指定的唯一继承人,却因为愧疚和流言自我放逐,
成了最好操控的傀儡。”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韩垢:“我们需要你‘自愿’放弃,
这样最干净,没有法律纠纷。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加深你的痛苦,
让你觉得那笔钱是诅咒,主动放弃——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案。
”真相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温情脉脉的假象,露出底下**裸的、贪婪的算计。
不是为了复仇,甚至不完全是针对他个人,他只是恰好挡在利益路上的,
一个最好解决的障碍。“所以,她的死,对你们而言,只是一个……契机?
”韩垢的声音因极力压制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用自己的痛苦为他们做嫁衣。“是契机,不是原因。”安谙纠正道,她的冷静近乎残忍,
“我承认手段不光彩,但我没杀她。至于那场车祸……”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
“我只能说,有些巧合,确实巧得令人玩味。比如,苏晚的车在出事前一周,
刚刚做过全面保养。”一句话,像惊雷炸响在韩垢耳边。保养?他从未听说过!
苏晚是个细心的人,但那次保养……他猛地想起,车祸前几天,苏晚似乎接到过一个电话,
是关于车辆保养回访的,
当时她只是随口应了几句……难道……一个更黑暗、更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形。
如果车祸不是纯粹的意外,也不是因为他的争吵,而是……人为?他看着安谙,
试图从她眼中找到答案。但安谙的眼神深邃,她抛出了这个诱饵,却不再多说。
她既承认了接近他的阴谋,却又似乎暗示了另一个更恐怖的秘密,
将自己从“主谋”降格为“知情者”甚至“利用者”。“你知道什么?”韩垢逼近一步,
声音嘶哑。“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只是怀疑。”安谙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但我有我的渠道去验证。而现在,韩垢,游戏规则变了。”她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他:“你拆穿了我,拿到了我的把柄。而我,手里有你可能感兴趣的,
关于苏晚之死的‘疑点’。我们不再是猎人和猎物。”“那是什么?
”“也许是……暂时的盟友?”安谙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或者,
互相握有把柄的囚徒。你想知道苏晚死亡的真相,我想拿到我应得的那份钱,
并且……确保某些更肮脏的事情不被暴露。我们目标不同,但路径,或许可以重叠。
”多么讽刺。几分钟前,他还视她为唯一的救赎之光,然后是致命的毒蛇。现在,
她却提议结成黑暗同盟。韩垢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美丽,聪明,危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不再是那个蜷缩在黑暗里等死的韩垢了。阴谋唤醒了他,
背叛磨砺了他。他需要力量,需要信心,
需要走出这个困住他多年的、由愧疚和谎言筑成的牢笼。而安谙,这个带来阴谋的人,
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通往真相的,布满荆棘的藤蔓。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染上暮色。“我需要证据,”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
“关于车辆保养,关于你所有的怀疑。在我确认之前,我不会签任何东西。而你,
需要告诉我你的全部计划,以及,你背后还有谁。”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提出了条件。安谙看着他眼中那簇冰冷而清醒的火焰,知道那个麻木的韩垢已经死了。
一个新的,更难对付的韩垢,站了起来。“可以。”她干脆地答应,“但从现在起,
每一步都可能踩到地雷。你准备好了吗,韩垢?”韩垢没有回答,只是转身,
走到那扇被安谙强行推开的窗前。窗外,华灯初上,城市巨大的阴影与璀璨的灯火交织,
如同他们即将踏入的,危机四伏的未来。他点了点头,不是为了救赎,而是为了真相。
为了苏晚,也为了那个被欺骗、被埋葬了的自己。他的成长,踏出了染着阴谋与背叛鲜血的,
第一步。韩垢与安谙的“结盟”,建立在流沙之上,彼此心知肚明。没有握手,没有誓言,
只有空气中弥漫的、冰冷的相互利用。安谙果然带来了“诚意”。
她提供了一个名字——“陈叔”,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也是处理各种“灰色事务”的实际操盘手。苏晚车辆保养的4S店,陈叔有股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