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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冰冷的质问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沈知微混乱的神经。手肘的剧痛和跌坐在地的狼狈，都被眼前这巨大秘密带来的惊骇死死压住。她仰着头，对上他沉冷如渊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我不是故意的……门、门自己开了……”解释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尤其是在那面铺天盖地的照片墙的无声控诉下。
顾衍没有再说话。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将她覆盖。他没有低头看她，目光越过她的头顶，再次投向书房内那面刺眼的墙壁。沈知微能清晰地看到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喉结极其压抑地滚动了一下。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下一秒，他俯下身。动作并非搀扶，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手抄起她的腿弯，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沈知微猝不及防，短促地惊叫一声，身体瞬间悬空。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深夜室外的寒意扑面而来，让她浑身僵硬。这突如其来的、打破“第九条”协议的肢体接触，带着一种蛮横的侵略性，让她本能地想要挣扎。
“别动。”顾衍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他抱着她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没有丝毫松动，大步流星地朝着她的东翼套房走去。他的步伐很快，很稳，胸膛因为发力而微微起伏，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沈知微能感受到那下面蕴含的力量和一种压抑的怒火。
她被径直抱进了自己套房那间宽敞却冰冷的客厅。顾衍没有开大灯，只按亮了玄关处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昏黄的光线下，他将她放在那张宽大的米白色沙发上，动作并不粗暴，但也绝对称不上温柔。
沈知微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手肘的钝痛让她吸了口冷气。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像只受惊的刺猬。顾衍没有看她，转身径直走进了她的浴室。很快，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
片刻，他拿着一块用冷水浸透后拧得半干的毛巾走了出来。他走到沙发边，半蹲下身，高大的身躯在壁灯下投出一片浓重的阴影。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她受伤的手腕。
沈知微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攥住。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薄茧，掌心却依旧是那种穿透力很强的微凉。他无视她的抗拒，动作利落地将冰冷的湿毛巾按在了她手肘撞伤淤青的位置。
“嘶——”骤然的冰冷和按压带来的刺痛让沈知微倒抽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起。
顾衍依旧沉默，低垂着眼睫，专注地处理着她手肘的伤处。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线条，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医生般的冷静和效率，按压、冷敷，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缓解着肿胀，又带来清晰的痛感。这痛感奇异地将沈知微从惊骇的麻木中拉扯出来。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湿毛巾接触皮肤发出的细微摩擦声。空气沉闷得几乎让人窒息。那面照片墙带来的巨大冲击，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终于，在确认淤青没有加重、骨头也无碍后，顾衍移开了毛巾。他没有起身，依旧半蹲在沙发前，保持着那个压迫感十足的姿势。他抬起眼，目光终于再次落在沈知微脸上。那眼神沉黑如墨，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被冒犯的余怒，还有一种更深沉、更晦涩的东西，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
“看到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知微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迎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些照片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但她必须弄清楚。
“那些照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但竭力维持着镇定，“顾衍，你……你一直在……跟踪我？”这个猜测让她背脊发凉。
顾衍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近乎陈述的冰冷语调，抛出了另一个名字，一个瞬间将沈知微的记忆拉回到遥远高中时代的名字。
“七年前，南城一中，高三（一）班，顾衍。”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砸在地面。
沈知微的瞳孔骤然收缩！
南城一中！高三（一）班！顾衍！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串精准的密码，瞬间解锁了她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尘封的角落！她脑海中猛地炸开一道白光，无数模糊的画面碎片急速闪回、拼凑——
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校服、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男生！他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成绩却出奇地好，尤其是理科，常年霸榜年级第一。但他太不起眼了，家境似乎也很差，总是独来独往，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头。
沈知微对他唯一的印象，也是唯一一次深刻交集，源于一件轰动全校的事件——学术舞弊。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那是高三上学期的全市重点高中联考前夕，一个傍晚。她作为学生会的纪检部长，在巡查教学楼时，无意中在顶楼一间废弃的、堆满杂物的器材室门口，发现了一个被人匆忙丢弃的牛皮纸文件袋。好奇心驱使她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第二天联考数学和物理两科的完整试卷！还有几张潦草写满答案的草稿纸！
震惊之余，她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拿着证据，毫不犹豫地找到了教导主任。事关重大，校方连夜调查。很快，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家境贫寒却成绩优异的男生——顾衍！他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动机似乎也很充分——为了确保获得顶尖大学的保送资格？或者是为了那笔对普通家庭而言堪称天文数字的奖学金？
证据确凿，百口莫辩。顾衍被叫到校长室，面对质问，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既不承认，也不辩解。那沉默，在当时所有人看来，无疑就是默认。
最终，学校为了严肃纪律，也为了给其他重点高中一个交代，做出了严厉处罚：取消顾衍的联考资格，勒令退学！一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学神，一夜之间声名狼藉，黯然离校。
沈知微记得很清楚，顾衍抱着一个破旧的纸箱离开学校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飘着冰冷的细雨。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低着头，穿过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同学人群，背影单薄而萧索。她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隔着雨幕远远看着，心里曾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规则被破坏的愤怒得以伸张的正义感，也有对一个天才就此陨落的……一丝惋惜？但这情绪很快就被紧张的高考复习冲淡了。
她从未想过，七年后，这个名字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强势地重新闯入她的生活！
沈知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比刚才撞伤时还要难看。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迟来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气质冷峻、掌控着庞大科技帝国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记忆中那个穿着洗旧校服、沉默寡言的贫穷优等生联系起来！
“是你……”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当年那个……被退学的……顾衍？”
顾衍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陷在沙发里的她。昏黄的壁灯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本就冷峻的五官更显出一种刀削斧凿般的凌厉。他没有回答她的确认，但那冰冷的眼神，那周身散发出的、带着沉痛过往的压抑气息，已经给出了最肯定的答案。
他的薄唇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淬满了冰渣和某种沉甸甸的、压抑了经年的东西。
“想起来了？”他的声音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屑，清晰地砸在沈知微的心上，“沈大**。当年，是你亲手把我推进泥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