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调查。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下。
它意味着,天鸿科技那边,也听到了风声。
而且,他们对此事的态度,是“严肃”的。
苏然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谣言的发酵速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已经不是她个人的名誉问题了,而是直接影响到了公司的合作,甚至可能导致这笔百万大单彻底泡汤。
张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苏然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个下属,而是像在看一个巨大的麻烦。
“苏-然-”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她的名字,压抑着怒火,“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然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说什么?
说自己是清白的?
在天鸿科技都发起调查的节骨眼上,谁会信?
她的任何辩解,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像是狡辩。
“我……”
“你不用说了!”张浩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我不想听任何借口!”
“从现在开始,这个项目的所有后续工作,你全部停掉!”
“你的奖金,自然也全部冻结!”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如果因为你,导致公司丢了天鸿这个客户,后果你自己掂量!”
一连串的指令,像冰雹一样砸在苏然身上。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和威胁。
苏然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明明是受害者,却要承担所有的质疑和惩罚。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她走出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感觉整个部门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鄙夷,也有纯粹的看热闹。
她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
回到工位,她下意识地看向林伟。
林伟正低着头,假装在忙自己的工作,但苏然能感觉到,她的眼角余光,正得意地瞥向自己。
那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苏然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接下来的时间,对苏然来说,是一种漫长的煎熬。
天鸿的单子被冻结,她的工作被架空。
原本围着她恭维的同事,现在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她。
偶尔有人和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八卦。
“苏然,到底怎么回事啊?”
“听说客户那边要取消合同了?”
“经理没把你怎么样吧?”
苏然一概不答,只是沉默。
她知道,这个时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谣言就像沼泽,你越是挣扎,陷得就越深。
林伟倒是春风得意。
她时常“不经意”地在茶水间、在走廊里,和别人聊起这件事。
“哎呀,其实苏然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为了业绩也是豁出去了。”
“可惜啊,手段太糙,被人抓住了把柄。”
“现在好了,单子黄了,工作估计也保不住了,何必呢?”
她扮演着一个善良又惋惜的知情者,一边假惺惺地同情着苏然,一边不动声色地给这盆脏水里,再添几勺油。
苏然听着这些话,没有愤怒,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冷。
她终于明白,人心可以险恶到什么地步。
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必须自救。
既然语言无法自证清白,那就只能寻找证据。
她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翻阅这三个月来,她和天鸿科技所有的沟通记录。
邮件、聊天记录、会议纪要……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反复地看。
她要把整个项目的所有细节,都重新梳理一遍,她不信找不到一丝一毫能够证明自己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
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只剩下苏然一个人。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她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屏幕上,是一封邮件。
发件人,是天鸿王总的秘书。
【苏**您好,王总对您上次的方案非常欣赏,为表诚意,特意在明晚于凯悦酒店预订了晚宴,希望您能赏光。】
邮件的发送时间,是两周前的周三。
而所谓的“明晚”,就是两周前的周四。
也就是林伟口中,她去参加“私下饭局”的那一晚。
苏然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她记得这封邮件。
当时她看到后,觉得这种非正式的单独会面不妥,便直接在邮件里,以“方案尚有细节需要和团队共同完善,不便叨扰”为由,礼貌地拒绝了。
这件事,她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林伟是怎么知道的?
苏-然-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天下午,她正在回复这封邮件,林伟正好端着咖啡从她身后路过,还“不小心”碰掉了她桌上的文件。
当时她只顾着去捡文件,并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
林伟一定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她电脑屏幕上的邮件内容!
原来如此!
原来所谓的“亲眼看见”,是这样看见的!
林伟就是利用这封被她拒绝了的邮件,掐头去尾,编造出了一个她去参加了饭局,并进行了肮脏交易的谎言!
这个发现,让苏然浑身一震。
这是突破口!
只要能证明,林伟是在撒谎,那整个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但问题是,怎么证明?
林伟完全可以狡辩说,她只是看到了邮件,但并不知道苏然拒绝了。
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苏然是为了脱罪,才伪造了“拒绝”的假象。
不行。
这个证据还不够。
还需要一个更直接、更有力的证据。
一个能彻底钉死林伟,让她无法辩驳的证据。
苏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思考。
周四晚上……
那天晚上,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那天是周四……
周四……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她的脑海。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那天晚上,是公司每个月一次的部门团建!
全体员工,都在公司附近的“海底捞”聚餐!
她想起来了!
她那天晚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凯悦酒店!
她有不在场证明!
而且,是全部门的人,都可以为她作证!
苏然的心,狂跳起来。
她找到了。
她找到了那个最致命的武器!
她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向张浩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张浩显然也还没走。
苏-然-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张浩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正要发火,却看到苏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经理,”苏然的声音因为激动,带着一丝颤抖,“我想,我知道该怎么证明我的清白了。”
她没有给张浩反应的时间,直接将那封邮件的内容,以及自己的推断,清晰地说了出来。
张浩听着,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慢慢变成了惊讶。
当听到苏然说出林伟可能看到了她的电脑屏幕时,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但他依然没有完全相信。
“这只是你的猜测,”张浩沉声道,“林伟完全可以否认。”
“是,她可以否认,”苏然点了点头,她知道张浩会这么说,“所以,我还有另一个证据。”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经理,您还记不记得,两周前的周四晚上,我们部门做了什么?”
张浩愣住了。
两周前的周四?
他努力地回忆着。
苏然没有等他想起来,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她飞快地翻到相册,点开一张照片,然后将手机递到了张浩的面前。
照片里,是一张火锅店的大圆桌。
桌上热气腾ling,围坐着十几个人,每个人都笑得十分开心。
那是部门团建时拍的合照。
而照片的一角,苏然正举着一杯酸梅汤,和身边的同事碰杯,笑得眉眼弯弯。
照片的右下角,清晰地显示着拍摄时间。
正是两周前的那个周四,晚上八点零七分。
张浩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那张照片上。
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确实是部门聚餐。
而他,当时也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