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深八十岁那年,腿脚不太灵便了。姜念推着轮椅,陪他在军区家属院散步,
成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功课。老槐树还在,枝桠遒劲地伸向天空,只是树干上多了块木牌,
写着“百年守望”。树下的石凳换了新的,槐生特意找人做的,带着靠背,
方便老两口坐着晒太阳。“你看那片训练场地,”傅景深指着远处,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当年我就在那儿教战士们匍匐前进,
槐生小时候总爱在旁边打滚,一身泥地跑回家,被你追着打。
”姜念笑着拍他手背:“就你记性好。也不看看是谁,偷偷把他护在身后,
还说‘男孩子皮实点好’。”轮椅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家属院变了样,新盖了楼房,
修了健身广场,可食堂的炊烟依旧准时升起,还是那个熟悉的方向,飘着饭菜香。
“今天食堂做了红烧肉,我让李嫂多炖了会儿,烂糊,你能吃。”姜念絮絮叨叨地说,
像年轻时叮嘱他训练注意安全,“念念柳托人捎了新茶,说是明前的,泡着喝养胃。
”傅景深“嗯”着,眼睛却望着家属院门口——那里停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槐生穿着常服,
正扶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往里走。“太爷爷!太奶奶!”小子挣脱槐生的手,
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扑在轮椅旁,“我考上军校啦!跟您一样当侦察兵!
”是槐生的孙子,傅家第四代,刚过十八岁,眼神亮得像傅景深年轻时。
傅景深浑浊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子胸前的录取通知书,
指尖微微颤抖:“好小子……有出息。”槐生站在一旁,笑着说:“爸,妈,您看这孩子,
非说要跟您汇报。”姜念拉过小子的手,塞给他块糖:“跟你太爷爷一样,犟得很。
到了部队好好干,别学你爷爷当年,总让家里人操心。”小子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像极了当年的槐生,又像极了初见时的傅景深。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老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