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李主席的声音带着一丝恭敬和小心翼翼。
「陈老师?哦不,先生,您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了?」
我瞥了一眼身旁竖着耳朵听的柳烟,故意开了免提。
「李主席,早上好,没打扰您吧。」
「不打扰不打扰,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李主席的态度谦卑得让柳烟都愣住了。
我淡淡地开口。
「是这样,我爱人柳烟您知道的,她和远方画廊合作的欧洲画展被取消了,我想问问您这边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电话那头的李主席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语气说道。
「先生,这件事我正想跟您汇报。这次的封杀令,不是欧洲那边的地方画廊能决定的。」
「我动用了一些老关系才打听到,指令是国际艺术品收藏家协会直接下达的,理由就是‘涉嫌洗钱’。」
「这个罪名在圈子里有多严重,您比我清楚。现在欧洲那边没人敢碰这个烫手山芋,谁沾上谁死。」
李主席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柳烟的身上。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国际艺术品收藏家协会?那是她这种级别的画家连门槛都摸不到的顶层存在。
我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
「这么严重?那……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办法?」
李主席苦笑了一下。
「先生,除非您能找到协会的理事会成员开口,否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这个圈子,最看重的就是名誉和干净的交易记录。一旦被打上洗钱的标签,艺术生涯基本就等于判了死刑。」
挂断电话,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柳烟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惹上这种天塌下来的大祸。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麻烦。」
我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柳烟猛地回过神,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陈默,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主席为什么对你那么客气?还叫你……先生?」
我抬起眼,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
「可能因为我辅导他孙子画画,他觉得不好意思吧。」
「至于叫先生,也许是尊称吧,毕竟我也是个老师。」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此刻的柳烟已经乱了方寸,根本没有心思去深究。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画展和前途。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
「陈默,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再帮我问问,你肯定还认识其他更厉害的人!」样,到处托人、送礼,试图挽回局面。
但结果都是一样,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
远方画廊的声誉在圈内一落千丈。
欧洲画展被封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国内的艺术圈传开了。
原本和他们有合作意向的收藏家、品牌方,纷纷取消了合作。
这天晚上,我正在书房备课,接到了我秘书的电话。
「先生,按照您的吩咐,关于远方画廊利用画展进行‘雅贿’和价格操纵的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一部分。」
「需要现在就放出去吗?」
我转着手中的钢笔,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不急,先放一篇小文章出去探探路。」
「找一个有影响力的艺术评论公众号,把稿子给他们。」
我挂断电话,打开电脑,登陆了我的个人博客。
这个博客的ID叫“梵高先生”。
在艺术圈,这个名字比我的本名陈默要响亮得多。
这是我用来发表艺术评论和市场观察的地方,每一篇文章都会被业内人士奉为圭臬。
我花了一个小时,写了一篇题为《当艺术沾染了铜臭》的评论文章。
文章里,我没有指名道姓。
但我犀利地批评了当下一些青年画家,为了迅速出名,不惜与画廊合谋,炒作价格,制造市场繁荣的假象。
我特别提到了一个现象。
一些画廊将画家的作品高价卖给指定客户,再由客户用这幅画去抵押贷款或进行其他金融操作,画作成为了洗钱的工具。
文章的最后,我留下了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
「当一幅画的价值不再由艺术本身决定,而是由背后的资本游戏来定义时,我们距离艺术的死亡还有多远?」
文章一经发出,立刻在艺术圈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从业者、收藏家、艺术爱好者纷纷转发评论。
虽然我没有点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文章里描述的种种操作,与最近焦头烂额的远方画廊和柳烟,简直是完美契合。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爆料甚嚣尘上。
我关掉电脑,走出书房。
柳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沉地刷着手机。
看到我出来,她猛地将手机摔在沙发上。
「陈默!你到底有没有在帮我!为什么现在网上全都是骂我的!」
「这个叫‘梵高先生’的,就是个混蛋!他凭什么这么说我!」
她气得浑身发抖,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口中那个“混蛋”,就是她同床共枕的丈夫。
我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手机看了一眼。
「别急,也许只是巧合。」
我轻声安慰她。
「你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而不是自乱阵脚。」
我的冷静,在柳烟看来,却成了无能和漠不关心的表现。
她一把夺过手机,眼圈都红了。
「冷静?我的事业都要毁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陈默,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以为我们是夫妻,你会和我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