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年度“新锐奖”(PrixJeuneTalent)的入围名单如同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古老校园的走廊和画室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那上面大多是熟悉的名字,浸淫于学院派技艺多年,作品以精准、优雅或带着巧思的实验性见长。
然后,一个格格不入的名字跃入眼帘:林溪(LINXi)。
作品名称:《函数残片》FragmentsdeFonction。
这个名字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太过陌生。作品名更是带着一种令人皱眉的冰冷和晦涩。窃窃私语声四起:
“林溪?哪个画室的?”
“《函数残片》?这是什么?数学系的参赛作品吗?”
“听说是伊莎贝拉·杜邦推荐上去的?那个老古董?”
“哈!杜邦教授也开始玩新潮概念了?”
声音飘到楼梯拐角,林溪沉默地站在那里。她裹着那件熟悉的旧外套,左手插在口袋里,依旧缠着新的、却掩饰不住污迹和隐隐血渍的纱布。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芒刺,混合着好奇、质疑和不屑。入围,没有带来想象中的激动或狂喜,反而像是把她推到了一个更刺眼的聚光灯下,等待着无情的解剖。
“嘿!看谁在这儿!”索菲亚响亮的声音响起,像一道尖锐的号角划破了嘈杂。她大喇喇地走过来,无视周围的目光,一把揽住林溪的肩膀(动作太大,牵扯到林溪左手的伤口,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听见没?我们的‘函数爆破手’!”索菲亚的嗓门震得走廊嗡嗡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得意,“某些人还不知道自己的陈词滥调有多无聊吧?等着开幕式吧!让《函数残片》轰掉他们的‘精致审美’!”她对着那些议论者,夸张地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林溪被她拽着往前走,步履有些不稳。索菲亚的狂热像一层喧嚣的屏障,暂时隔开了外界的窥探,但那屏障之下,林溪内心翻涌的不安却更加清晰。
“好了,爆炸手,该干活了!”索菲亚把林溪拖到学生事务处门口。展览需要提交最终版作品资料。林溪拿出那份简单的表单:作品名、材质(炭笔、亚麻布、松节油、血迹)、尺寸。
“血…血迹?”负责登记的学生事务助理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孩,看到这个词条时明显愣了一下,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迟疑地看向林溪插在口袋里的左手。
“是的。”林溪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的血。”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混杂着好奇的尴尬。他飞快地在材质栏敲下“血”,似乎觉得不妥,又删掉,改成了“混合媒材-MixedMedia(includingartist'**lood)”。
林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索菲亚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迂腐!”
手续很快办完。离开时,林溪几乎是被索菲亚推着走的。
“喂!”索菲亚忽然拉住她,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看向她,“你在害怕?”
林溪脚步顿住。垂在身侧被外套遮挡的左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牵扯着掌心的伤。
“没有。”她否认。
“少来!”索菲亚撇撇嘴,“你的眼神像只被丢进狮子笼的兔子!听着!”她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函数残片》!那是我们那晚用暴风雨、松节油和你的血一起造出来的怪物!它足够强!强到能撕开所有质疑的嘴巴!你给我站直了!别辜负它!更别辜负你掌心里那些没擦干净的炭灰和血!”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烙铁烫在林溪心上。那晚的狂暴、痛楚、毁灭与重生的灼热感,瞬间穿透了这几天的惶惑,清晰得刺眼。
是。那是她的血。她的痛。她在一片混沌废墟里用自己的方式刻下的坐标。
有什么可退缩的?
林溪深吸了一口气,巴黎冰冷干燥的空气刺入肺腑。她看向索菲亚,眼神里那股空茫的游离感,似乎终于沉淀下一点重量。
“知道了。”她说。
展览设置在学院历史最悠久的主楼顶层画廊。高大的拱形窗户过滤了傍晚的天光,在打磨光滑的深色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空间庄严肃穆,带着几百年来艺术沉淀的厚重气息。此刻,光洁的墙壁前,悬挂着今年入围的十几件作品。它们被小心地放置在射灯之下,如同陈列在圣殿的珍宝。
林溪的《函数残片》占据了一个醒目的位置。当包裹它的防尘布被缓缓揭开时,空气中似乎产生了一瞬奇异的凝滞。
那片巨大的浓黑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原始而暴戾的冲击力!粗砺的炭痕如同闪电劈开的沟壑,深深嵌入画布肌理。松节油溶解流淌形成的污迹如同混沌的泥沼。幽灵般的数学符号碎片——∑、(、∂——如同被炸散的星骸,阴森而突兀地漂浮在这片混沌的宇宙中。而最中心,那个巨大、污秽、带着凝固暗红血渍和黑色炭灰的掌印,像一个灼热的烙印,一个用最原始的生命痛感刻下的坐标原点,蛮横地覆盖、碾压一切!
精致、优雅、讨巧?不!
是撕裂!是吞噬!是以血为墨的控诉!
来参加开幕式的,有学院资深教授、知名校友、挑剔的艺评家、嗅觉敏锐的画廊主和收藏家。他们衣冠楚楚,手持香槟杯,优雅地游走于作品之间,低声交谈,点评着技法、观念、市场前景。
林溪躲在展厅最偏僻的一根巨大石柱阴影里,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她的左手紧紧握着,指甲几乎嵌入缠着纱布的掌心,用一丝新鲜的锐痛来抵抗着内心的紧张和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她看到人们在她作品前驻足。
有人皱眉,面露厌恶或困惑,低声与同伴交流后快速走开。
有人驻足良久,表情凝重,视线反复扫过那些狂乱的痕迹和中央的血掌印。
有人拿出笔记本飞快记录。
有人举起相机,闪光灯刺目地照亮那片混乱的黑暗。
“……一种病态的宣泄。”
“野蛮的力量……但毫无美感……”
“杜邦教授这次很冒险,这学生的精神状况……”
“不!这伤痕感太真实了!那些数学符号碎片……这是在解构理性!用最粗暴的方式!”
“原始性!这让我想起某些部落仪式……那些用骨和血涂抹的图腾……”
“中心那个掌印……混合着血……简直是对学院‘纯粹性’的挑衅!”
“投资价值?风险太高……但够独特,够……**?”
碎片化的评价断断续续飘入林溪耳中,褒贬混杂,如同背景噪音。她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着这一切,那些关于“价值”、“观念”、“市场”的讨论,离她那晚在风雨雷电中、在松节油刺鼻气味和掌心撕裂剧痛中诞生的狂澜太遥远。
直到一个身影停在了《函数残片》前,凝视了异常长的时间。
是伊莎贝拉·杜邦。
她依旧是那身严谨的深灰色套装,银发一丝不苟。她端着酒杯,却并未啜饮。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仔细地扫过画布上每一寸混乱、溶解的痕迹,最终长久地停留在那个巨大、污秽的血掌印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静得像在分析一具尸体标本。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想缩进更深的阴影里。
但伊莎贝拉教授的目光,却在审视完作品后,精准地、穿透人群般扫视过来,锁定了石柱阴影下的林溪。
她端着酒杯,步伐平稳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精确丈量过。
“林溪。”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教授。”林溪低声应道,喉咙有些发紧。
伊莎贝拉站在林溪面前,距离不远不近。她没有看林溪的眼睛,视线却落在了林溪那只不自然垂在身侧的左手上。缠裹的纱布在展厅柔和的灯光下,依旧能看出隐隐透出的暗红色印迹。
“你的作品,”伊莎贝拉教授开口,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函数残片》,语气是惯常的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他们说的‘病态宣泄’、‘毫无美感’、‘野蛮力量’……”她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光芒,“都是浅薄的噪音。”
林溪猛地抬起头。
伊莎贝拉教授微微侧过脸,第一次真正地、近距离地正视林溪。她的目光锐利,却并非评判,更像是一种探测仪,扫描着林溪的灵魂。
“混乱中的秩序……需要真实的‘代价’。”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展厅的背景音乐掩盖,却像冰锥凿入林溪的耳膜,“你的画布告诉我,你付了这代价。”她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林溪的左手,“用你自己……和……”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却用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补充道,“和你无法摆脱的……坐标原点。”
林溪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住!一股巨大的寒意混合着被看穿的战栗感瞬间席卷全身!
她怎么知道?!那个坐标原点……
“很痛,对吗?”伊莎贝拉教授忽然问,并非询问伤口,而是更深的东西,“痛到只能用更狂暴的痛苦去压制。痛到让你的整个艺术语言都浸泡在这种痛感里。”
她微微晃了一下杯中的香槟,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折射出冰冷的光。
“带着这种痛走下去。”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肯定,“把它变成你的……绝对定义域。”她说完,不再看林溪,像是结束了对一件危险艺术品的评估,端着酒杯转身,重新融入衣香鬓影的人群之中。姿态依旧挺拔、严谨,一个精确坐标系的完美化身。
留下林溪独自站在石柱的阴影里,全身冰冷,血液却因为那句“绝对定义域”而奔涌得近乎沸腾!她看着伊莎贝拉消失的方向,又望向远处那片在射灯下散发着危险吸引力的《函数残片》,掌心那道隔夜的新伤,正传来滚烫而清晰的悸动。
展厅的入口处似乎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身着昂贵定制西装、气场强大、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助手,步履带风,目标极其明确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悬挂《函数残片》的位置。
“罗曼·勒克莱尔(RomainLeclerc)……”索菲亚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带着兴奋,“‘棱镜画廊’的大鲨鱼!整个巴黎艺术市场嗅觉最他妈灵敏的猎人!看来有戏!”
勒克莱尔停在画前。他看得极其仔细,甚至微微俯身,凑近了观察那些粗粝的炭痕、晕染的边缘和掌印中凝固的血渍细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强烈的、混杂着震惊、狂喜和一丝生理性不适的光芒!如同被某种原始力量攫取又被深深吸引!
他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他直起身,对助手做了个手势。助手立刻拨开人群,走向那个负责登记的戴眼镜学生事务助理。
“完了完了,”索菲亚拽着林溪的袖子,激动地快要跳起来,“大鱼上钩了!大鲨鱼要开尊口了!”
助手在学生助理耳边低语几句。学生助理立刻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地查找,然后指向林溪所在的方向。
勒克莱尔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精准地穿透人群,锁定了石柱阴影下、穿着旧外套、左手缠着纱布的林溪。
他嘴角勾起一丝职业化的、如同精确计算过的弧度,迈步向她走来。人群自然而然地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林溪**?”勒克莱尔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和不容置疑的魅力。他微微欠身,伸出手,“罗曼·勒克莱尔,‘棱镜画廊’。我必须说,您的《函数残片》,是我近三年来在学院派新锐作品里,见过最具‘突破性’张力——和商业潜力的作品!”
他没有直接提画上的血迹,但话语中“张力”一词的咬字格外清晰。他的目光像手术刀,扫过她全身,带着估价员般的敏锐,最后落在她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却异常苍白的东方脸庞上,补充道:“尤其是作为一位来自……遥远东方的年轻留学生。”
这补充带着一种巴黎艺术圈特有的、居高临下的猎奇感。像是在欣赏一件既危险又带有神秘异域价值的奇珍异宝。
林溪看着伸到面前那只保养得宜的手。她没有去握。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混乱的心绪仿佛被这句“留学生”冻结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清醒。她感受到了对方的野心、算计,以及那种把她和她的痛苦当成一种独特商品标签的姿态。
她缓缓抬起自己那只缠着纱布、掌心染血的手。
就在勒克莱尔微露诧异、以为她要握手之时。
她却只是摊开了这只伤痕累累的手掌。
掌心向上。
让污秽的纱布和暗红的血渍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展厅明亮、高雅的灯光之下。
勒克莱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身后的助手和学生事务助理都愣住了。周围偷偷关注的目光瞬间凝固。
林溪的视线没有离开勒克莱尔的眼睛。她的声音在展厅背景音乐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勒克莱尔和他附近人的耳中:
“勒克莱尔先生,您看到的‘张力’,它的原材料……在这里。”
她轻轻晃了一下那只摊开的、染血的左手。
纱布下,伤口的牵扯带来一丝真实的疼痛。
“以及……”
她的目光越过了勒克莱尔高大的身影,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遥远的东方某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红灯闪烁的白色房间。
“一个……永远沉没在负象限的原点。”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像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了对方所有关于“市场潜力”、“东方留学生”、“商业价值”的公式化计算。
勒克莱尔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脸上的职业化笑容依旧保持着,但眼底那一瞬间的锐利锋芒暴露了他内心的错愕和重新评估。他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咀嚼林溪这几句简短却力道十足的话语。片刻后,他微微点头,笑容里多了几分谨慎和更深的探究:“有意思。非常……独特的基础逻辑。林溪**,我们很快会再深入交流。”他没有再纠缠,递出一张名片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像放下一个耐心的诱饵,随后在助手陪同下转身离开,步履依旧沉稳,气场却收敛了几分。
索菲亚看着勒克莱尔离开的背影,咂咂嘴:“啧,大鲨鱼被你一记左勾拳打蒙了?牛!”
人群的注意力随着勒克莱尔的离去而稍有转移。喧嚣重起。
林溪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她拿起桌上那张质地坚硬、设计感极强的名片。“棱镜画廊,罗曼·勒克莱尔”的头衔简洁而有力。她没有立即收进口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名片的边缘。
就在这时,那个戴眼镜的学生事务助理带着一丝紧张和歉意跑了过来。
“林…林溪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他犹豫地递过来一个极其普通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刚才…就是勒克莱尔先生过来问您信息时,一个男人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说…是您的朋友委托的,一定要亲手交给您本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林溪微微一怔,接过纸条。
她下意识地看向展厅入口和四周,索菲亚也警觉地扫视着。没有看到可疑或熟悉的面孔。
在索菲亚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林溪缓缓地、带着一丝自己也难以理解的迟疑,打开了那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纸张是常见的笔记本活页纸。
展开的纸面中央,没有任何文字。
没有任何落款。
只有——
一个用极其熟悉、工整而锐利的黑色墨线画出的——
标准的平面直角坐标系。
这个坐标系孤独地占据着整张白纸。线条笔直、精确得如同用尺规绘制。X轴,Y轴,正负区间标注得清清楚楚。
但在坐标系中心,那至关重要的原点(0,0)位置。
并不是空白的点。
而是——
被一片极其细腻、精密又带着沉重压抑感的、细密的灰色网格——小心翼翼地填满覆盖了。
那网格线如同阴影,如同迷雾,如同……一道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墙。
它严丝合缝地封盖了坐标系的核心,那个联结一切的基准点。
林溪的目光猛地钉在那个原点区域!
那片覆盖原点的灰色网格线,在她眼中骤然活了过来!
它们扭曲、旋转,瞬间构建成——
医院走廊里刺目的红色灯牌!
碎裂飘落的紫色通知书残片!
金属支架苍白的反光!
那只贴在她手背上的、油腻的麦当劳优惠券!
还有……机场安检门后,那块被她亲手碾碎、嵌入皮肉深处的暗红色血痂!
心脏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击中!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的指尖冰冷,几乎拿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
就在这时,林溪的目光猛地扫过坐标纸的右下角。
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非常淡的紫色印记。
像是钢笔漏水后残留的笔迹,又像是一抹不经意沾染的……紫罗兰色干涸颜料。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道几乎微不可查的紫色痕迹……曾经出现在哪里?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打乱的拼图,瞬间闪现——
澄宇中学教学楼走廊深处,顾屿白倒下的那片地板上,散落的、如同血迹般刺目的……紫色通知书碎片!
嗡——!
展厅内的喧嚣瞬间被拉远!林溪的耳中只剩下尖锐的蜂鸣!她死死地盯着坐标纸上那道淡紫色痕迹,又猛地看向画布上那片被血掌印覆盖的混沌区域!那里面,还沉浮着撕裂的函数符号碎片∑、(、∂!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这个坐标系!
这被严密覆盖封死的原点!
这道诡异的紫色印记!
这张没有署名、却处处透着冰冷精准逻辑和刻骨记忆映射的纸!
不是朋友!
能画出如此精准的坐标系,又能将她的伤痛记忆以如此数学化、却又无比残忍的方式重新编码映射的人……
只可能是在遥远东方某个疗养病房深处!
那个她以为早已被甩在负象限之外的——
顾屿白!
他知道了她的《函数残片》!
他用一张数学坐标纸的无声密码,给了她一个最冰冷、却又最致命的回响!
林溪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左手掌心的旧伤在心跳过速下疯狂地抽痛起来,仿佛有新的血液正穿透纱布渗出!她下意识地用那只染血的左手,死死攥住了这张来自遥远负象限的“信笺”。
光滑的纸质名片从她松开的手指间无声滑落。
啪嗒。
轻飘飘地掉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棱镜画廊,罗曼·勒克莱尔”。
冷光照耀,像一块闪着寒光的墓碑。
林溪却浑然不觉。她的整个世界,都被那张坐标纸上的灰色原点墙和那道诡异的紫色印迹填满。巴黎艺术学院的高雅殿堂、索菲亚的惊疑、勒克莱尔的名片、周围人的目光……一切都模糊褪色。
只有远处展墙上,《函数残片》中央那个巨大的、污秽的、染血的掌印,在刺眼的射灯下,仿佛得到了某种神秘的共振。
无声地。
灼热地。
与她掌心里那张来自沉没原点的坐标密码,在同一个负象限里——
轰鸣着产生了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