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街头的意外盛夏的烈日,像熔化的金子般泼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老街上,
空气被烘烤得扭曲蒸腾。柏油路面滋滋冒着热气,仿佛随时会化开。
林小满守着她那简陋的酸梅汤摊子,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但这丝毫没影响她饱满的兴致。她一边手脚麻利地用竹筒勺给排队的客人舀着冰镇酸梅汤,
一边对着路过的老街坊们扬起灿烂的笑脸,声音清脆得像檐下风铃:“王奶奶,您来啦!喏,
多加冰,保管您透心凉!”“李大爷慢走,下回再来啊!
”那深紫色的酸梅汤在透明的冰块间荡漾,散发出诱人的酸甜气息,
是这酷暑里最朴实的慰藉。林小满哼着不成调的歌,
转身想将身后那桶刚兑好、沁着冰凉水珠的大号保温桶挪近些。桶底沾了水,猛地一滑!
“哎呀!”她惊呼一声,重心不稳,双手徒劳地抓向桶壁。“哐当——哗啦!
”大半桶冰凉透骨的酸梅汤,如同决堤的小溪,带着碎冰碴子,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
精准无比地泼洒在刚从路边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后座下来的男人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深色、质感极佳的定制衬衫瞬间被浸透,紧贴在精壮的胸膛上,
勾勒出紧实的线条。冰凉的、带着酸甜气息的液体顺着熨帖的领口,肆无忌惮地往下淌,
洇湿了昂贵的西裤布料,最终汇聚在锃亮如镜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尖上,滴答作响。
顾衍之猝不及防,冰冷的触感和黏腻的糖分让他身体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头,
看着自己瞬间狼狈不堪的模样——深紫色的水渍在浅灰色西裤上迅速蔓延开一片丑陋的印记。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深邃眼眸里,温度骤降,锐利的视线如同冰锥,
直直盯向肇事者。眉头狠狠拧紧,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林小满的魂儿在那一泼之下就飞了九霄云外。
那衬衫的料子、那皮鞋的光泽、还有男人周身散发的冷冽气场……完了!
她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乱响,上个月起早贪黑摆摊赚的那点辛苦钱,
恐怕连人家一个袖扣都赔不起!对上男人那双淬了冰似的眼睛,
“讹诈”、“倾家荡产”这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在她脑子里疯狂闪烁。“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巨大的恐惧瞬间攫取了她的理智。道歉的话音未落,
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一把抓起摊子上那个装零钱的小布包,
像只被**惊起的兔子,猛地转身。“嗖”地一下蹿进了旁边狭窄幽深、堆满杂物的老巷子,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仓皇的背影和空气中残留的酸梅汤气息。
连那个赖以生存的小摊都顾不上了。顾衍之站在原地,感受着身上的冰凉和黏腻,
甜腻的酸梅味直冲鼻腔。他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被人泼了一身不明液体,
对方竟然……跑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名火“腾”地直冲头顶,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死死盯着那消失在巷口、马尾辫一甩一甩的纤细背影,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很好!
他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那张带着惊惶、又有点莫名熟悉感的侧脸,被他牢牢刻进了眼底。2重逢的交易一周后,
城市另一端,一个与喧闹老街截然不同的世界。“云顶”私人会所顶层的VIP包厢,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金钱与欲望混合的压抑。冷气开得很足,
却驱不散林小满骨髓里渗出的寒意。她被迫穿着一件紧身得勒人的猩红色吊带短裙,
劣质的亮片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廉价而刺眼的光。
这身装扮与她身上那股天然的、未经雕琢的清纯气息格格不入,
让她像一个被强行套上成人外衣的稚童,手足无措地站在包厢中央,手脚冰凉,
僵硬得如同一尊任人摆布的木偶。父亲嗜赌成性,欠下了天文数字的赌债,走投无路之下,
竟真的签下了那纸荒唐的“抵债协议”,把她送到了这群人手里。包厢深色的真皮沙发上,
坐着几个衣冠楚楚、眼神却像打量货物般的男人。他们吞云吐雾,
用令人作呕的、充满评估意味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嘴里肆无忌惮地讨论着“价格”、“成色”、“能抵多少”。“……年纪是小了点,
胜在干净,王总就好这口……”“啧,老林这闺女,底子确实不错,就是太瘦了,
得养养……”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小满的耳朵里。
巨大的屈辱和灭顶的恐惧让她浑身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死死咬着下唇,
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视线一片模糊,世界在她眼中扭曲变形,
摇摇欲坠。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就在她几乎要绝望地闭上眼睛,
放弃抵抗时“咔哒。”包厢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股强大的、不容忽视的气场瞬间涌入,压过了房间里的乌烟瘴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顾衍之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完美、质感上乘的深色西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如松。
深邃的五官在包厢暧昧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轮廓分明,眼神平静无波,
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全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最后,
定格在角落里那个低着头、缩着肩膀、身体正微微颤抖的红色身影上。那抹刺眼的红,
在昏暗奢靡的背景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脆弱。当女孩因为门口的动静,
下意识地、带着惊惧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抬起头时,那张沾满泪痕、苍白如纸的小脸,
猝不及防地撞入了顾衍之的眼底。他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一挑。——是她?
那个在烈日街头,泼了他一身酸梅汤,然后像受惊兔子一样跑得无影无踪的丫头?
一周前的狼狈、黏腻感和那股无名之火瞬间涌上心头。但此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
被泪水冲刷得更加清晰,那双浸满水汽、写满惶恐无助的大眼睛,
像极了误入陷阱、濒临崩溃的小鹿。
再听着旁边那些男人毫不避讳的、将她视作玩物的污言秽语,
顾衍之胸腔里那点原本打算“好好算账”的怒火,奇异地冷却了,
甚至被一种更复杂、更陌生的情绪悄然覆盖。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保护欲?
或者,仅仅是不想看她落入那些人的手里?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
在所有人或疑惑或敬畏的目光中,顾衍之迈开长腿,径直走向包厢中央。他步履从容,
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力,轻描淡写地打断了那些令人作呕的“估价”:“行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杂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这丫头,我要了。
”空气瞬间凝滞,所有人,包括沙发上的那几个男人,都愣住了,脸上写满错愕。
林小满更是彻底懵了,她茫然地抬起泪眼,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如同神祇般降临的男人。
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似乎有些模糊的熟悉感,但巨大的恐惧和混乱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无法将他和一周前那个在烈日下被她泼了一身酸梅汤的“倒霉蛋”联系起来。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危险,却又隐隐感到一丝……生路?眼泪不受控制地,像断了线的珍珠,
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滴落在猩红的裙子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梨花带雨的模样,脆弱得惊心。顾衍之看着她这副模样,
心中最后一点“看戏”或“报复”的心思彻底淡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助理处理后续,
让其他人离开。包厢门合上的瞬间,他才转向还在发愣的林小满,声音低沉,
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跟我走。”至于带走之后要怎么“算账”,他暂时还没想好,
但至少,不能让她落在那些人手里。3车厢里的对峙顾衍之那句“跟我走”如同赦令,
又像新的桎梏,砸在林小满混乱的心上。她几乎是凭着本能,
踉跄着跟上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软无力。
那件刺眼的红裙摩擦着皮肤,带来阵阵难堪的凉意。会所奢华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
吸走了脚步声,却放大了林小满急促的心跳和压抑的抽泣。顾衍之走得很快,步履生风,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林小满不敢抬头,只盯着他锃亮皮鞋后跟划过地毯的轨迹,
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跌跌撞撞地跟着。
直到走出那扇沉重的、隔绝了所有污秽与喧嚣的大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才让林小满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的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
司机早已恭敬地打开了后座车门,顾衍之停下脚步,侧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林小满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双手紧张地绞着裙摆,头埋得更低了。
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单薄颤抖的轮廓,脸上的泪痕未干,像被雨水打蔫了的小花。
“上车。”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命令的口吻一如既往。林小满不敢有丝毫犹豫,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宽敞舒适的后座,将自己紧紧缩在远离顾衍之的另一侧角落里,
恨不得能嵌进真皮座椅里消失。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清冽的木质香气,
与她身上残留的会所里廉价的烟酒味格格不入,更让她无地自容。顾衍之随后坐了进来,
关上车门。空间瞬间变得密闭而压抑,引擎启动,车辆平稳地驶入夜色。沉默在车厢里蔓延,
如同实质的冰层。只有空调系统细微的送风声和林小满极力压抑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顾衍之没有看她,只是放松地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然而,他强大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
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林小满牢牢困住。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
直到车子驶过一片霓虹闪烁的商圈,窗外流光溢彩的光映在顾衍之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林小满才猛地心头一震——是他!那个被她泼了一身酸梅汤的男人!
记忆碎片瞬间拼凑完整:烈日下他湿透的衬衫、紧绷的下颌线、淬着冰的眼神,
还有她自己仓皇逃窜的背影……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比起被父亲“卖”给陌生债主的绝望,
眼前这个男人的“搭救”更让她感到一种未知的、更深的恐惧。他为什么要帮她?
是为了报复吗?他会怎么“算账”?那些混乱不堪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冲撞。
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看向顾衍之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戒备,身体也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顾衍之虽然闭着眼,却仿佛能感受到那道带着强烈情绪的视线。他缓缓睁开眼,
深邃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偷瞄后迅速躲闪的眼神和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想起来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林小满吓得一哆嗦,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让她无所遁形。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却因为过于紧张而语无伦次:“对……对不起!先生!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桶太重了,地太滑了……我、我没钱赔您的衣服!我真的没有!
求求您饶了我吧……”她急得又快哭出来,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前倾,
双手无意识地合十,像是在祈求宽恕。
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急于撇清又充满卑微恐惧的样子,顾衍之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一周前在烈日下的怒火,此刻似乎被一种更微妙的东西取代。
他想起包厢里她穿着不合身红裙、满眼绝望泪水的模样,
再看看眼前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可怜。“闭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成功让林小满瞬间噤声,只是惊恐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
顾衍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从她苍白的脸颊、通红的眼眶,滑到她紧张绞紧的手指,
最后落在那件俗艳刺目的红裙上。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扭头移开目光,
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却丢下一个炸弹:“我花了大价钱买了你,从今天起,你欠我的。”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
巨大的恐慌再次袭来,甚至比刚才更甚。她欠他的?她拿什么还?
她只有这个不值钱的身体和……无穷无尽的债务?“我……我……”她想问清楚,
想问他到底要她做什么,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安静待着。”顾衍之打断她,
再次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想再交谈。“到了地方,自然会告诉你。”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
林小满缩在角落里,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属于城市顶端的繁华夜景,
一颗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逃出了狼窝,
却落入了……一个更让她捉摸不透、也似乎更强大的“债主”手中。未来的路,一片漆黑,
充满了未知的恐惧。而那桶泼出去的酸梅汤,似乎成了一个永远也甩不掉的、苦涩的烙印。
4陌生的庇护所车子最终驶入一个安保森严的高档公寓区,
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前,门卫恭敬地拉开车门。顾衍之率先下车,
林小满迟疑了一下,也僵硬地跟着下来。夜风吹过,她单薄的红裙根本无法御寒,
冷得打了个哆嗦。顾衍之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向电梯间。
林小满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像个提线木偶。电梯直达顶层,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宽敞、装修风格冷峻而奢华的复式空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铺开的星河。室内线条简洁利落,
色调以黑白灰为主,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一尘不染,却冷冰冰的,缺乏人气,
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展示品,而非家。林小满站在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
看着自己狼狈的身影。哭花的妆容,不合身的廉价红裙,赤着脚。她的鞋子不知何时跑掉了,
与这个精致冰冷的环境形成了极其荒诞可笑的对比。她窘迫得脚趾蜷缩,恨不得立刻消失。
“王姨。”顾衍之对着空旷的客厅唤了一声。
一个穿着整洁套装、气质干练的中年妇人不知从哪里悄无声息地出现,
恭敬地应道:“顾先生。”“带她去客房,处理一下。”顾衍之的目光扫过林小满,
在她沾着泪痕和些许灰尘的脸上停顿了一瞬,补充道,“给她找身干净的衣服,
还有……一杯热姜茶。”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生硬,似乎并不习惯这种关怀式的指令。
“是,先生。”王姨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转向林小满,语气客气却疏离:“**,
请跟我来。”林小满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离般地跟着王姨走向一楼的客房区域,
不敢再看顾衍之一眼。客房的装修同样简洁而舒适,带着独立的浴室。
王姨找出一套全新的、质地柔软的纯棉家居服放在床上,尺码明显偏大,显然是男式的,
可能是顾衍之的备用衣物。“浴室里有干净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换洗衣服放在这里。
姜茶稍后会送过来。”王姨交代完,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林小满一个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空间,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她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地毯上。
环顾着这个陌生却安全的空间,再想起会所里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发软。她看着床上那套宽大的家居服,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象征着耻辱的红裙。她颤抖着手,几乎是带着一种发泄般的急切,
用力扯开背后的拉链,将那件令她作呕的红裙狠狠剥了下来,扔在地板上,
仿佛扔掉了一个肮脏的噩梦。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去心头的沉重和迷茫。
她裹着宽大的浴袍走出来时,床头柜上果然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
辛辣微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带来一丝奇异的暖意。她捧着温热的杯子,
蜷缩在床边柔软的地毯上,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姜茶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
稍稍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却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从今天起,你欠我的。
”顾衍之那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她欠的那些钱要怎么还,
他打算怎么“讨债”?父亲……现在又在哪里?那些债主……真的不会再找她了吗?
无数个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透不过气。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
窗内是她孤身一人、前途未卜的凄凉。她放下杯子,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眼泪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压抑到了极致的、绝望的呜咽。
酸梅汤的酸甜,红裙的刺目,会所的污浊,
顾衍之深不见底的眼神……所有画面在泪水中交织、扭曲。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这个将她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男人,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牢笼?
那桶泼出去的酸梅汤,究竟引向了怎样的命运转折?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女孩压抑的啜泣声,
在冰冷的奢华空间里,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助。5悬而未决的夜客房的床柔软得像云朵,
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可林小满却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熬到了后半夜。
姜茶的暖意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不敢睡,
总觉得一闭上眼,就会回到那个烟雾缭绕、充满恶意的包厢,
回到父亲签下协议时冷漠的眼神里。顾衍之的存在像一颗定时炸弹,悬在她头顶,
他到底想做什么?凌晨三点,走廊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客房门口。
林小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被子,连呼吸都忘了。门没有被推开,
那道身影在门外站了约莫半分钟,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小满蜷缩在被子里,
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是顾衍之吗?他在看她睡了没有?还是在盘算着怎么“处置”她?
天快亮时,她终于抵不住疲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却尽是光怪陆离的噩梦。
梦里她一会儿在老街的酸梅汤摊前被人追债,一会儿穿着那件红裙被人推来搡去,
最后总能看到顾衍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暗处冷冷地盯着她。再次醒来时,
阳光已经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进房间。林小满猛地坐起身,
发现自己身上的浴袍被换成了干净的家居服——是王姨进来过吗?她赤脚踩在地毯上,
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外面是她从未见过的繁华景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与她熟悉的老街仿佛是两个世界。“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您醒了吗?
顾先生让您下楼用早餐。”是王姨的声音,依旧客气疏离。林小满的心又是一紧,该来的,
终究躲不掉。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宽大的家居服,慢吞吞地打开门。王姨站在门口,
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下楼时,
林小满的脚步像灌了铅。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餐厅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
顾衍之坐在长餐桌的一端,正低头看着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他穿着一身灰色居家服,少了西装革履的压迫感,多了几分慵懒随性,却依旧气场强大。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林小满立刻停下脚步,
手足无措地站在楼梯口,像个做错事的学生。“过来。”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小满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在离他最远的餐桌另一端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紧张得手心冒汗。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餐,中西式都有,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可林小满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的白瓷餐盘。顾衍之没再看她,
继续处理着平板上的信息,偶尔拿起银质刀叉,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动作优雅得像在拍画报。餐厅里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僵了。不知过了多久,顾衍之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才终于将目光重新投向她。“昨晚睡得好吗?”他忽然开口,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林小满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又赶紧点头,
最后还是小声说:“……还好。”顾衍之挑了挑眉,显然不信,但也没戳破。
他推过来一杯温牛奶,“喝点东西。”林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微微颤抖。“你父亲的债务,我已经全部还清了。
”顾衍之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些人不会再找你麻烦。
”林小满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她知道那笔钱是天文数字,
却没想到顾衍之真的……“你……”她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却又不敢。
顾衍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别误会,
我不是慈善家。我说过,你欠我的,我会讨回来。”林小满的心又沉了下去,果然如此。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知道……可是我……我没什么能给你的。我摆摊赚的钱,
连您一件衣服都买不起……”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她是真的不知道,
自己能拿什么来偿还这笔“债务”。顾衍之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那副无助又可怜的样子,
让他想起了昨天在包厢里,她被那些男人打量时,眼里的绝望。他沉默了几秒,
才缓缓开口:“暂时不用你做什么。”林小满愣住了,抬头看他。
“在我想好让你做什么之前,”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你就住在这里。
王姨会照顾你的起居。”“住、住在这里?”林小满彻底懵了。这算什么?软禁?
还是……别的什么?“怎么?”顾衍之挑眉,“你想出去,被那些债主再抓回去?
”林小满立刻摇头,脸色发白。她当然不想再回到那种地方。“那就安分待着。
”顾衍之站起身,“别给我惹麻烦,也别乱逛。这栋房子的很多地方,不是你该去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林小满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对着一桌子精致的早餐,
脑子里一片混乱。住在这里?安分待着?那她到底算什么?一个被圈养起来的“债主”?
她看着顾衍之消失在客厅门口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有害怕,有困惑,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安心。至少,现在她是安全的。只是这份安全,
是用另一种“债务”换来的。而债主,
是那个被她泼了一身酸梅汤、至今还没跟她算清账的男人。林小满捧起那杯温牛奶,
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顾衍之所谓的“想好让你做什么”,
会是怎样的结果。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盛,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餐厅,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的未来,就像这被窗框切割的阳光,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清形状,更摸不到温度。
6格格不入的寄居者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滑过。
林小满成了顾衍之豪宅里一个尴尬的“寄居者”。她住客房,吃王姨准备的饭菜,
却很少能见到顾衍之本人。他似乎很忙,总是早出晚归。有时林小满早上醒来,
他已经离开了;有时她晚上睡下,他才带着一身夜露回来。两人碰面的机会少得可怜,
大多是在早餐桌上,沉默地共享一段压抑的时光。顾衍之没再提“还债”的事,
也没对她提任何要求,只是让她“安分待着”。可这份“自由”,却像无形的枷锁,
让林小满坐立难安。她不习惯这里的奢华。柔软得能陷进去的沙发,
她不敢随意坐;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
她走路都踮着脚;衣帽间里挂着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王姨说是给她准备的),
她一件也没碰,依旧穿着那件宽大的男士家居服。这里的一切都太精致,太冰冷,
和她熟悉的、充满烟火气的老街格格不入。她想念酸梅汤的酸甜,想念街坊邻里的唠叨,
甚至想念那个简陋却能让她安心的小摊子。王姨对她始终客气疏离,照顾周到却不多言,
像一个精准运行的程序。林小满试着跟她搭话,问一些关于顾衍之的事,
王姨总是礼貌地避开,只说“顾先生的事,我不太清楚”。闲得发慌时,
林小满会帮王姨做些家务,擦桌子、拖地、整理房间。王姨起初想阻止,见她坚持,
也就默认了。只有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林小满才能找到一点存在感,稍微缓解心里的不安。
这天下午,林小满正在客厅擦落地窗,忽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心里一紧,
手忙脚乱地放下抹布,下意识地想躲起来。顾衍之走了进来,他似乎有些意外会在家看到她,
脚步顿了一下。“顾、顾先生。”林小满紧张地站在原地,手在围裙上胡乱擦着。
她找王姨要了件旧围裙,做家务时穿着,总觉得自在些。顾衍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从她沾着点灰尘的脸颊,到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围裙,
最后定格在她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抹布上。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谁让你做这些的?”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我没事做,
闲着也是闲着……”林小满低下头,小声解释,“王姨一个人也挺累的。”顾衍之没说话,
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看。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
只有林小满局促的呼吸声和报纸翻动的轻响。林小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悄悄溜走,
又怕惹他不高兴。“过来。”顾衍之忽然开口,视线依旧落在报纸上。林小满犹豫了一下,
还是慢吞吞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顾衍之这才放下报纸,抬头看她。“你以前,
一直在街上摆摊卖酸梅汤?”林小满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连忙点头:“嗯。
”“为什么?”他似乎有些好奇,“你这个年纪应该是上大学的年纪,怎么不去上学去。
”提到上学,林小满的眼圈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妈走得早,
我爸他……他不管我。我高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了,摆摊卖酸梅汤,是我自己攒钱学的手艺,
能养活自己。”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倔强的韧劲。顾衍之看着她低垂的头顶,
那截纤细的脖颈在宽大的家居服领口露出一点,皮肤白得像瓷。他想起那天烈日下,
她站在酸梅汤摊子后,笑得像颗小太阳,清脆的声音喊着“王奶奶”“李大爷”,
浑身都透着一股鲜活的劲儿。和现在这个小心翼翼、带着伤痕的样子,判若两人。
“酸梅汤……好喝吗?”他忽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林小满愣住了,抬头看他,
眼里满是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街坊们说……挺好喝的。我自己熬的,用的都是好材料,
干净。”顾衍之看着她说起酸梅汤时,眼里闪过的那点微弱的光彩,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明天开始,”他靠在沙发上,语气平淡,“你不用做家务了。”林小满的心一紧,
以为他要赶自己走,脸色瞬间白了。“去弄你的酸梅汤。”顾衍之的声音继续传来,
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家里有空的厨房,材料让王姨给你准备。每天,给我做一壶。
”林小满彻底懵了。让她……在家里摆摊?不,是给他做酸梅汤?
她看着顾衍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是……新的“讨债”方式吗?
让她做回老本行,给他当免费的酸梅汤师傅?可不管怎样,至少不是赶她走。
林小满心里松了口气,用力点头:“好。”顾衍之没再说什么,重新拿起报纸,
却没再看进去。他只是觉得,这栋冷冰冰的房子里,或许该添点烟火气。或许,
是那股被泼了一身的、酸甜的味道,莫名地在他心里留下了点痕迹。
至于为什么要让她做酸梅汤,他没细想。或许,只是想看看,
那个在烈日下笑得像小太阳的丫头,能不能在这栋房子里,重新找回一点鲜活的样子。
7酸梅汤里的暖意得到顾衍之的“指令”后,林小满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第二天一早,她就缠着王姨问清了厨房的位置。
那是一间比她以前整个小出租屋还要大的开放式厨房,厨具锃亮,食材齐全,
连熬汤的砂锅都摆着好几个尺寸。
林小满看着那些熟悉的瓶瓶罐罐——乌梅、山楂、陈皮、冰糖,眼睛瞬间亮了。
她系上王姨找出来的干净围裙,手脚麻利地开始忙活。先把乌梅和山楂用清水泡软,
仔细地洗去浮尘;陈皮泡发后刮去白瓤,剪成细丝;砂锅加水烧开,放入所有材料,
大火煮沸后转小火慢熬。咕嘟咕嘟的声响里,酸甜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像一只温柔的手,
轻轻拂过这栋冰冷豪宅的每一个角落。林小满站在灶台前,看着砂锅里翻滚的深紫色汤汁,
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久违的、专注的笑容。这是她熟悉的领域,是能让她安心的味道。
顾衍之下楼时,闻到的就是这股带着烟火气的酸甜味。他脚步顿了顿,看向厨房的方向。
林小满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用长柄勺搅拌着锅里的汤,阳光透过厨房的天窗落在她身上,
给她毛茸茸的发顶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侧脸在蒸汽里显得有些模糊,嘴角却微微上扬,
带着一种全然放松的柔和。和平时那个紧张兮兮、缩手缩脚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衍之的心头莫名一动,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没出声,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直到林小满盛出一碗晾温,转身想端出去,才猛地撞见他,吓得手一抖,碗差点脱手。
“顾、顾先生!”她慌忙站稳,脸颊瞬间涨红,“汤……汤熬好了。”顾衍之走过去,
目光落在她手里那碗酸梅汤上。深紫色的汤汁清澈透亮,上面还浮着几粒饱满的枸杞,
酸甜的气息更加浓郁。“放下吧。”他指了指旁边的餐台。林小满连忙把碗放好,
紧张地搓着手:“还、还热,放凉一点更好喝。”顾衍之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的鼻尖上沾了点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热气熏着,泛着健康的粉,眼睛亮晶晶的,
像盛着刚才的阳光。“你……”他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做得不错。
”林小满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像得到了老师表扬的孩子,
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的吗?我熬了很久呢,放了冰糖,不会太酸……”她的笑容太亮,
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粹,晃得顾衍之有些失神。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嗯”了一声,
转身走向餐厅。那天的早餐,餐桌上多了一壶冰镇酸梅汤。顾衍之破天荒地没有喝咖啡,
而是倒了一杯酸梅汤,慢慢喝着。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
驱散了清晨的沉闷。他抬眼看向厨房,林小满正在那里收拾灶台,动作麻利又熟练,
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不知怎的,他觉得今天的早餐,似乎比往常多了点什么。
从那天起,林小满每天都会熬上一大锅酸梅汤。有时冰镇着,有时温着,
总能在顾衍之可能出现的时间,出现在餐桌上。顾衍之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味道。
他会在处理工作的间隙,让王姨端一杯过来;会在晚餐时,就着酸梅汤吃下更多的饭菜。
两人的交集依旧不多,但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早餐桌上不再是全然的沉默,
林小满会偶尔说一句“今天的汤加了点桂花”,顾衍之会“嗯”一声,然后多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