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将木雕小鸟带回了家。
单元门的电子锁早已失灵,铁门半敞着,露出里面黢黑的楼道,层层叠叠贴满了小广告。
熟练地将再次出现的dy广告涂掉,她避开楼梯间里的烟头和垃圾,掏出钥匙开门。
开学时系统故障,寝室分配突然出现问题,她跑了好几次办公室都没得到解决,只能自己出来租房住。
跟着中介看了十几个房子,才找到这个落脚地。
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将打包回来的便利店卖剩下的关东煮放在餐桌后,拆开装灯泡的盒子。
上周暴雨导致电路短路,唯一的顶灯就此报废,这些天她只能借着手机电筒摸黑洗漱。
林雾轻手轻脚的搬动椅子,踩上去,微微踮脚换灯泡。
旋紧之后,再开灯。
瘆人的冷光灯变成暖黄色调,看起来温馨许多。
夜晚微风从窗缝溜进来,吹动轻帘。
林雾坐在餐桌前,边吃关东煮,边完成德语笔译。
她这个月接到的单子不是很多,加上便利店的工资,只能勉强覆盖生活。
手机响了声,是之前的工作审核通过,结了尾款。
刚打到房东的账户,铁门就被拍得砰砰作响,长久侵蚀的金属碎片跟随着簌簌掉落。
“601的!你房租还交不交了?”
“这点钱都拖这么久,次次要老子催!租不起别租啊!”
“装什么死,开门!”
拍门的声音和骂骂咧咧的话语打破安静的楼道。
林雾没有起身去开门,用手机给房东发信息。
【你好,房租我已经转过去了。】
【今天是交房租的日期,我没有拖。】
然后拨打房东的电话。
听到门外**响起,确保他能看到后,立刻挂断。
门外安静了会,又传来咒骂。
“那你早几个小时不行?非要人催才动?”
“下次再这样你就退租!”
最后一脚踹在门框上,发出砰地巨响,“啧,做贼一样,多见不得人似的。”
过了好一会,楼道里拖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雾拿起扫把,将门口掉落的碎屑扫干净。
她想起刚搬进来时,房东对她还是很友善的。
直到某次,傍晚下班回家,房东突然堵住楼道,笑呵呵地拉住她。
"我家小子从乡下回来,晚上来我家,你们一起吃个饭,年轻人多认识认识。"
她礼貌婉拒,那张布满笑意的脸瞬间垮下来。
便有了今天的状况。
好烦,该想办法搬家了。
洗漱完的林雾疲惫倒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刚换过的枕套是太阳晒过的香味。
过了好一会,她深缓口气,侧过身来。
目光无意扫到桌上的木雕小鸟,怔了怔。
刻意被她忽视,被她用忙碌挤走的事情,在深夜重返。
林雾辗转反侧半晌,从床上起来,走到衣柜前。
灰扑扑的沉闷中,压箱底的裙子被翻出来。
这还是成人礼时姑姑送的,一直没穿过,在搬离家乡时被她匆忙塞进行李。
拿在手里半晌,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次日,林雾习以为常的在喧嚣吵闹声中醒来。
居民楼里的老爷爷老太太大清早就出门抢菜,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在楼道回荡,咳嗽此起彼伏,锅碗瓢盆噼里啪啦。
隔壁房情侣被吵醒,朝门外怒声呵斥。
“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其中夹杂骂人的家乡话。
每当这时,楼道就会稍微安静些。
只因为隔壁的男方是185大块肌肉的纹身壮汉,一拳能打死三个她。
所以即便每晚都闹出春天的动静,扰乱居民睡眠,整栋楼也没有人敢置喙他的双标行为。
林雾背上帆布包,默默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带着这点羡慕出门。
现在还处于军训时间,她提前打过免军训申请,只需要签字报到就能离开。
根据约好的时间,林雾在便利店忙碌到晚八点,和同事换完班,才坐地铁前往江子昂发的地址。
“您说您找谁?”
私人俱乐部前,侍者微微抬眼,随意扫了下面前女生的穿着。
廉价的材质,土气的风格。
他内心划过不屑,准备找借口将人打发走。
林雾敏感地察觉到他微妙目光,便简单说明自己的来意,将木雕小鸟放在桌上。
“麻烦您转交给贺先生,谢谢。”
侍者这才抬头正视林雾。
看到她的脸后,微愣了愣,眼神变化几番,浮起浅浅探究。
面前这位女生,虽然穿着朴素得丢进人群里都找不到,但一张脸着实……
太过漂亮。
漂亮得和以往那些来堵人的完全不同。
侍者喉间轻咳一声,唇角重新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重要物品还是您亲手交给少爷比较合适,请跟我来。”
林雾不清楚他为何突然态度转变,正疑惑着,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已经转身在前边带路。
她只好跟了上去。
门被推开,霎时间热浪席卷,鼓噪的音乐震得人耳朵发麻,男男女女欢闹嬉笑声夹杂其中。
香槟切割出流光溢彩的色块,空气中似乎都飘浮着细碎的金箔,酒香四溢。
属于富家子弟的销金party。
在得知侍者要找谁后,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目光集中在林雾身上。
探究的,打量的,暧昧不清的。
特别是对面沙发上,撑着下巴观察的男生微微前倾,几乎要把她的脸看出一个洞。
林雾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把东西放那儿就直接走人。
手心渐渐浸出汗,就在她几乎要退缩时,慵懒的男声裹着冰球碰撞玻璃杯的脆响传来。
“找贺少的啊,他在顶楼休息。”
闻言,侍者立刻意识到,大少爷现在应该心情不太好。
他犹豫不决要不要把人带上去。
“还愣在这干嘛?”男生问。
侍者连忙百般恭敬地应声,快速领着林雾离开,前往顶楼。
大不了他把人带到那就走。
欢闹声在身后逐渐远去,林雾机械地跟着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
到达目的地,对方留下一句请自便,转身离开。
“等……”
话音未落,电梯门已在她错愕的声音中缓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