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权倾朝野终成空大雪落了三日,将整座紫禁城染成一片缟素。我站在奉先殿的檐下,
看着庭院中那株据说是先帝亲手种下的腊梅,如今也只剩下瑟瑟发抖的枯枝。我叫沈鸢,
当朝摄政长公主,是年仅十七岁的皇帝凌玄的亲姑姑。也是将他一手扶上皇位,
为他扫平一切障碍,为他手上沾满鲜血的女人。这十年,我过得不像个女人,更不像个公主。
我像一把刀,一把剑,一把为凌玄披荆斩棘,稳固江山的利器。我以为,他会懂。我以为,
我为他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直到三天前,他在朝堂之上,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要迎娶太傅崔远山之女崔茗烟为后,并以“长公主功高劳苦,
宜静心休养,为国祈福”为由,收回我的摄政之权,赐我迁居城外皇家别苑,无诏不得入京。
那道圣旨,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口。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个我从小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着汤药,亲手教他读书写字,
在他被兄弟欺辱时将他护在身后,为了让他坐稳皇位不惜与整个宗室为敌的少年。他长大了,
羽翼丰满了,坐在那张龙椅上,面容俊朗,眼神却是我从未见过的疏离与冷漠。他不敢看我。
在我平静得近乎诡异的注视下,他微微垂下了眼帘,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
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我笑了。当着满朝文武,当着他那位春风得意、即将成为国丈的太傅,
当着他身边那位含羞带怯、即将成为皇后的崔茗烟,我轻轻地笑了。“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然后,我摘下了头上那顶象征着摄政权力的紫金凤冠,
解下了腰间那枚调动天下兵马的凤篆玉玺,将它们工工整整地放在了御座前的台阶上。
我一身宫装,就那样,一步一步,走出了那座我为他守护了十年的金銮殿。
没有一个人敢拦我。我知道,他们不敢。因为这满朝文武,有一半是我提拔上来的,
另一半是被我杀破了胆的。他们畏惧我,甚至超过了畏惧龙椅上的那个少年天子。
2年心血付东流可如今,那个我用十年心血浇灌出的皇帝,亲手折断了我的翅膀。这三天,
我被软禁在自己的长公主府。府外是新上任的禁军统领,崔太傅的得意门生。府内,
我所有的亲信侍卫和宫女都被撤换,换上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对我恭敬,
但那恭敬的背后,是无时无刻的监视。凌玄没有来见我。他大概是觉得没脸,又或者,
他觉得没有必要。圣旨已下,木已成舟。在他看来,我这个失了势的姑姑,除了接受,
别无选择。我确实没想过反抗。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这十年,太累了。我杀的人,流的血,
背负的骂名,足够了。我曾以为,只要凌玄能成为一代明君,这江山能在他手中海晏河清,
我的一切牺牲都值得。可我错了。我错估了人性的凉薄,错估了权力的腐蚀。
我为他打造了一把最锋利的剑,却忘了,剑造好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摆脱铸剑人的掌控。
这三天,我想了很多。想起了凌玄的父皇,我的兄长,临终前拉着我的手,
将年仅七岁的凌玄托付给我时的眼神。想起了凌玄小时候,体弱多病,夜里发了高烧,
我抱着他在雪地里走了整整一夜,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想起了他第一次叫我“姑姑”时,
那软糯的声音,甜得像蜜。想起了他登基那天,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是我握着他的手,
告诉他,“别怕,姑姑在。”十年光阴,恍如一梦。梦醒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现实。
3皇陵深处觅自由第四天清晨,雪停了。传旨的太监来了,尖着嗓子宣读了第二道圣旨。
大概是凌玄觉得“皇家别苑”还不够远,不够安全,这道圣旨,是让我即刻启程,前往皇陵,
为先帝守陵。终身。太监宣完旨,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我。我脸上没有表情。皇陵,
那是个什么地方?那是比冷宫还要绝望的地方,是皇室成员被彻底放弃后,自生自灭的坟墓。
够狠。凌玄,我的好侄儿,你当真是够狠。你不但要收走我的权,还要磨灭我的名,最后,
将我这个人,彻彻底底地从你的世界里抹去。“长公主,请吧。”太监皮笑肉不笑地催促着,
“陛下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哦,对了,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了,说您一路辛苦,
特意为您备了些……旧衣物,免得您穿着这一身华服,路上招摇。
”他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粗布麻衣。我看着那包裹,忽然又笑了。是啊,
崔茗烟,我的好“侄媳妇”,当真是“体贴入微”。她不但要我走,还要我走得像个乞丐,
狼狈不堪。“知道了。”我淡淡地开口。我没有去接那个包裹。我转身走进内室,
当着所有人的面,脱下了身上那件绣着金凤的华贵宫装,换上了一身我自己带来的,
最普通的青色布裙。那是我入宫前,还是镇国将军府那个无忧无虑的三**时,
最喜欢穿的颜色。我将一头青丝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挽起,脸上未施粉黛。当我再次走出来时,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见惯了我权倾朝野、威仪赫赫的模样,
何曾见过我如此素净、如此……像个寻常女子的样子。可我知道,褪去这一身枷锁,
我才是真正的沈鸢。“走吧。”我说。我没有带任何东西,这座富丽堂皇的长公主府,
里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皇家所赐。现在,我一样都不要了。府门大开,
一辆简陋的青布马车停在门口。我没有回头,一步步走下台阶。
就在我即将踏上马车的那一刻,一个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姑!
”这个声音……我身形一僵,却没有回头。是凌玄。他终究还是来了。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愧疚?“姑姑,
你……”他看着我的打扮,看着那辆简陋的马车,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你何必如此?
”我笑了,笑得有些苍凉。“陛下觉得,我该如何?”我终于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是该穿着长公主的华服,坐着皇家的鸾驾,风风光光地去皇陵吗?”“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切地辩解,“皇陵……皇陵只是暂时的,等风声过去,朕……朕会接你回来的!
”“风声?”我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是怕我这个‘功高震主’的姑姑碍了你的眼,
还是怕我挡了你和你那位贤后琴瑟和鸣的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姑姑,你明知道,
朕不是……”“你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我打断他,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凌玄,这十年,我沈鸢自问,对得起兄长的托付,
对得起你,也对得起这大周的江山。”“我为你,平宗室,清朝野,定边疆。
你登基时国库空虚,是我用我母亲的嫁妆,用我镇国将军府的家底,为你填补亏空,
为你养着那百万雄师。”“我为你,十年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十年未曾穿过一件喜欢的衣裳,十年未曾为自己活过一天。”“我把我的一切,我的青春,
我的名誉,我的心血,全都给了你,给了这座江山。”我的声音很平静,
没有一丝控诉的意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
狠狠地砸在凌玄的心上。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连呼吸都放轻了。我看着他,继续说道:“现在,你长大了,
是皇帝了。这天下,是你的了。你想要亲政,想要乾纲独断,想要你的皇后母仪天下,
这都很好,真的。”“我累了,也不想再管了。”“所以,从今天起,沈鸢,死了。活着的,
只是一个去皇陵为先帝守陵的罪人。”“陛下,”我微微屈膝,
行了一个陌生而标准的臣子之礼,声音冷得像这冬日的寒风,“还有什么旨意吗?若是没有,
臣,该上路了。”“不……”凌玄终于崩溃了,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手,
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姑姑,不要这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我轻轻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
也没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陛下,请自重。”这五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