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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满月宴当天。
亲戚们陆陆续续到了包厢,大家脸上都堆着笑,但眼神里多少都带着点尴尬和探究。
我妈悄悄问我:“周复言说的公证什么意思?”
我神色平静:“妈,你们今天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周复言今天格外亢奋,他站在我旁边,眼睛死死盯着每一个靠近的客人。
周复言他大姨凑过来,笑眯眯地逗了逗孩子,随口问:“哎哟,这小宝贝叫周昭是吧?这名字取得真好听。”
周复言立刻像被按下了开关。
他猛地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地纠正:“大姨,名字是叫周昭没错,但关键点在于这个‘周’字,孩子是随我姓周,是我这个父亲的周,不是随她妈那个周。”
大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哎哟,都一样,都一样嘛,反正不都是个周字......”
“不一样!”周复言斩钉截铁,神情严肃得像在宣读法律条文,“这怎么能一样?随爸姓和随妈姓可大不相同,这是原则问题,绝对不能含糊!”
他说着,竟然真的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大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张。
“大姨你看,我这里有公证的,白纸黑字写清楚了孩子就是随我姓周。”
他把那张荒唐的纸几乎要怼到大姨脸上。
大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她连连摆手:“哎,看这个干嘛,不用看不用看......”
她找了个借口,几乎是逃也似的溜去了座位上。
旁边,爸妈的脸色十分难看。
“周复言,你弄这玩意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轻轻冲他们摇了摇头。
于是这荒唐的戏码便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反复上演着。
每来一个亲戚,只要他们开口问了孩子名字,或者只是单纯夸了孩子一句。
周复言都会立刻进入战备状态,不厌其烦地强调他的“姓氏所有权”,并一直展示着他那份可笑的公证。
二叔打圆场:“复言啊,孩子跟谁姓不都是你周家的娃嘛,计较这个干啥?”
周复言反驳:“二叔,话不能这么说,周与周不同,要是你儿子随二婶姓你乐意吗?”
堂姐试图缓和:“行了周复言,知道是你儿子了,看把你得意的。”
周复言较真:“不是得意,是必须明确孩子姓氏的所有权问题。”
包厢里的气氛从最初的热闹逐渐变得诡异。
亲戚们的笑容越来越勉强,眼神交流间充满了无奈和一丝看笑话的意味。
劝解的声音渐渐低了,只剩下周复言一个人亢奋而固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我始终没说话,只是抱着儿子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可能是注意到亲戚们看笑话的眼神,婆婆忍不住开口想解释一下,语气中带着埋怨:
“说来说去还是怪若秋,当初取名字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周全点,惹出这么多误会。”
我妈立马就火了。
“周复言发神经,关我家若秋什么事?”
我扯了扯我妈的手,不仅没有发火,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我笑吟吟地对婆婆说:“妈,您说得对。”
所有人都愣住,转头看向我。
我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周复言那张因兴奋而泛红的脸上,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自责:
“确实是我当初考虑不周。给孩子取名的时候,只想着寓意好,没想到复言会这么在意、纠结孩子的这个‘周’字究竟是谁的姓。”
“看着他为这事吃不下睡不着,甚至还要去办公证,弄得亲戚朋友们都尴尬,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亲戚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复言脸上却露出一丝得意,以为我终于服软了。
我看着他眼底那抹得意,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
“所以,为了家庭和睦,也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我决定给孩子改个名字。”
周复言的眼神里立刻带上了警惕和疑惑。
“你想改什么名?”
整个包厢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