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见他!”顾昭不依不饶，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好，不见了。”妈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承诺，“妈妈谁也不见。我的昭昭比什么都重要。”

挂了电话，顾昭站在原地看着夕阳把土路染成橘红色，心里却没有轻松起来。她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妈妈在另一个她够不到的世界里，面临着某种选择。而自己，成了妈妈选项里那个沉甸甸的“拖油瓶”。

那天之后，妈妈电话里不再提“张叔叔”。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有一次，舅妈接完电话，放下听筒时，瞥了一眼正在灶膛前默默烧火的顾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你妈也不容易…有个条件不错的愿意接纳，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唉，孩子也是债啊。”

顾昭往灶膛里塞了一块木头，火苗噼啪一下蹿起来，映得她小脸发红，眼底却是一片看不懂的深沉。

她依然在每个周末跑去小卖部等电话，依然在电话里说“我很好”“我很乖”。但她等待的心情，悄悄变了。以前是纯粹地盼望着妈妈的声音，盼望着那个“很快来接你”的承诺。

现在，盼望里却掺进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既怕妈妈真的来了，身后却跟着一个陌生的影子;又怕妈妈永远不来，因为自己成了那个绊住妈妈的“债”。

她在乡下田野间的风里一天天长大，个子高了一点，眼神里的懵懂褪去，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观察和沉默的思量。她依旧盼望着，只是那盼望里，压上了远超她年龄的重量。

她知道，妈妈在城里为她挡住了一份可能到来的“好日子”。而这份守护的代价，是妈妈越来越清晰的疲惫，和电话那头，偶尔泄露出的、极力掩饰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