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死。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座，陌生的，温暖的房间里。

我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

体内的魔气，也被一股，极其温和的，力量，给压制住了。

“你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僧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正坐在我的床边，微笑着，看着我。

“大师，是您，救了我？”我挣扎着，想要起身。

“施主，不必多礼。”老和尚，按住了我，“你的伤，很重。心伤，比身伤，更重。”

“我是在，忘川的河边，发现你的。你当时，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这里是哪里？”我问。

“天音寺。”老和尚回答，“是这北境，唯一的一座，寺庙。”

天音寺。

我听说过。

传说，这里的主持，了凡大师，是得道高僧，佛法无边。

“大师，您救我，所为何事？”我不解地问。

“阿弥陀佛。”了凡大师，双手合十，“老衲，不是在救你。是在，救这天下苍生。”

“你因爱，而生恨。因恨，而入魔。你若，彻底成魔，这北境，乃至整个天下，都将，生灵涂炭。”

“老衲，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我沉默了。

是啊。

没有了云裳，我对这个世界，已经，再无半点留恋。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恨意。

“施主，”了凡大师，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可知，你心爱的女施主，为何，要用身体，为你，挡下那一箭？”

我摇了摇头。

“因为，她，不想让你，也变成，一个，像她一样，活在，仇恨和痛苦中的，人。”

“她用她的死，来换取你的，生。”

“她希望你，能带着她的那份，好好地，活下去。”

“而不是，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魔鬼。”

了凡大师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所有的黑暗和混沌。

是啊。

云裳，那个傻女人。

她总是，那么傻。

她总是，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我。

就连死，她也选择，用最壮烈的方式，来成全我。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辜负她，这最后的一片，苦心？

我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悲痛和绝望。

而是，因为，醒悟。

我在天音寺，住了下来。

我剃去了三千烦恼丝，穿上了粗布的僧衣。

了凡大师，没有收我为徒。

他说，我尘缘未了，六根未净，不适合，皈依佛门。

他只是，让我，在寺里，做一个，扫地的，俗家弟子。

我每天，打扫着，寺庙里的，每一寸，落叶和尘埃。

也仿佛，在打扫着，我心里，那早已，堆积成山的，伤痛和悔恨。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外面的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晏的太子，死于北凛国师之子，夜辰之手。

大晏皇帝，悲痛欲绝，一病不起，不久，便驾崩了。

而我，霍去病，这个“叛国”的将军，因为，屠戮了十万神策军，反而，成了，天下所有，反抗暴政的，义军的，精神领袖。

他们，拥立我为王。

他们，打着我的旗号，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最后，竟然，真的，攻破了京城，覆灭了，大晏王朝。

他们，派人，来到天音寺，带来了，一件，用黄金打造的，龙袍。

他们，跪在我的面前，山呼万岁。

请我，下山，登基为帝。

我看着那件，代表着，无上权力的，龙袍。

笑了。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扔进了，火堆里。

“回去告诉他们。”我说，“霍去病，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天音寺的一个，扫地僧。”

没有了云裳的世界。

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我唯一想做的，只是，守着她，那座，我不知道在何处的，孤坟。

了此，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