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反常的举动惊得一屋子的佣人都屏住了呼吸。

姜桐声音冰冷问道：

“谁是闲杂人等？”

月嫂垂着头不敢再回话。

客房里。

王妈手忙脚乱地拿来医药箱，一张张纱布浸满了血，她的手顿在半空中颤抖。

姜桐沉默地接过王妈手里干净的纱布，用力按在伤口上。

癌细胞早已侵蚀了她身体的愈合能力，这样一个小小的伤口，可能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夫人，告诉先生吧，”王妈声音哽咽，“先生一定有办法请到最好的医生，您……您就不用等死了。”

“砰！”

客房的门被推开。

顾淮枫站在门口，眼神扫过室内，冷声道：

“什么等死？”

姜桐下意识扯过手边一件外套，盖住了桌上那堆染血的纱布。

“你听错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额头上包扎得过于厚重的纱布，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姜桐，你还是那么爱演。”

姜桐垂眸，她从前确实爱演，爱用这种拙劣的方式祈求他的一点点关注。

会故意在雪地里冻得发烧，会假装摔倒蹭破膝盖，甚至会特意烫伤双手，就盼着他能多问一句、多给自己一个眼神。

可次次等到的，都是他的冷眼和“别装了”的嘲讽。

所以如今她额头淌着血，他却只觉得是闹剧。

而苏浅浅一句轻飘飘的“晕血”，就能让他紧张万分。

一股冰冷的自嘲涌上心头，她竟低低地笑出了声。

顾淮枫蹙眉：“你笑什么？”

姜桐敛去神色，只沉声道：“有事吗？”

“明天顾家的家族宴会，我会带浅浅出席。”她不回答，他也不关心，靠在门边，神色慵懒，“你负责安排好她全程的一切，确保她舒心。”

姜桐指尖蜷缩了一下。

顾家的家族宴会，看似是家宴，实则是京圈顶级的社交场，规矩极大，也极重脸面。

顾淮枫在外面怎么胡来，也不敢将任何女伴带到这个场合。

如今为了苏浅浅，他竟要破例。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将她这个正牌夫人的脸面，踩在脚下，碾给所有族人看。

“好。”

她应得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顾淮枫紧盯着她的脸，企图从上面找到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然而什么都没有，那张曾经只会对他流露痴缠和痛苦的脸，此刻一片死寂。

胸口窜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转身摔门而去。

第二天，顾家老宅宴会厅。

苏浅浅挽着顾淮枫的手臂，一身紧身礼服勾勒出微隆的孕肚。

姜桐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一进门便迎上了四面八方探究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婆婆一把将她拽到跟前，脸色铁青，压低了声音训斥：

“姜桐！你既然坐上了顾太太的位置，就要做好份内的事！淮枫胡闹，你也不知道拦着？”

“让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出现在这里，我们顾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从前只要顾淮枫和外面的金丝雀闹出点动静，婆婆便将罪责归咎于她没用，动辄罚跪祠堂。

而顾淮枫永远冷眼旁观，甚至变本加厉，仿佛她的痛苦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她也永远垂着头，将所有委屈咽进肚子里。

可这次，她不想忍了。

姜桐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顾淮枫和苏浅浅招了招手：“妈找你们。”

婆婆气得翻白眼，狠狠瞪了姜桐一眼。

顾淮枫皱着眉走过来，苏浅浅怯声怯气地跟在他身后。

婆婆满腔怒火立刻转向苏浅浅：

“别以为怀了孩子就能蹬鼻子上脸！这种场合也是你能来的？不懂规矩！”

苏浅浅瞬间红了眼眶。

顾淮枫将她护在身后：“妈，是我带浅浅来的，不怪她。”

……

姜桐没兴趣看这场闹剧，转身想离开，手腕却被人抓住，将她拽到宴会厅的角落。

“姜桐，长本事了？学会告状了？我警告你，别再费尽心思针对浅浅！”

“我没兴趣，”姜桐抽回手，“你这么疼她，不如把顾夫人的位置给她，我让位。”

顾淮枫猛地将她抵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

指尖触到的地方全是骨头，硌得他掌心发疼。

他手上的力度松了松，眼神扫过她过分清瘦的身体。

“又想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瘦成这副鬼样子，以为能勾引我？我对白骨精没兴趣。”

“淮枫？你在哪里？”

苏浅浅寻找的声音传来。

顾淮枫松开手，看都没再看姜桐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姜桐靠在墙上，缓缓垂下头。

宽大的裙摆下，她瘦弱的身体几乎撑不起布料。

鼻血滴落在地板上，她慌忙抬手擦拭，用力仰起头。

晚宴开席时，苏浅浅径直坐在了主位旁原本属于姜桐的位置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柔声道：“姐姐，我对这里不熟，想离淮枫近一点，你不介意吧？”

姜桐看向顾淮枫，他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她便拿起餐具径直走到桌尾的空位坐下。

席间，有人端着酒杯走到苏浅浅面前，笑着打趣道：

“苏**，这肚子看起来有好几个月了吧？真是好福气。”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阴阳怪气地接话：

“可不是嘛，不像有些人，处心积虑嫁进来，结果连个蛋都下不了。”

苏浅浅柔柔弱弱地笑了笑，手轻轻覆在孕肚上：“姐姐只是运气不好，以后我的孩子，也是姐姐的孩子。”

满座的人都跟着附和，夸苏浅浅善良大度。

一片奉承声中，姜桐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苏浅浅，声音清浅却字字清晰：

“你们不会还不知道，我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就是被她害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