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昭三十年,雪夜。太极殿的金砖冷得刺骨,我跪在地上,听着银簪划破皮肉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心里。身后的内侍下手毫不留情,
淬了毒的银簪正一寸寸剜开我的琵琶骨,血腥味混着雪的寒气,弥漫在整个大殿。“苏倾鸾,
你可知罪?”御座上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冷得像殿外的雪。他穿着玄色龙袍,
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泛着暗光,那龙袍还是我亲手为他熨烫的,针脚里藏着我十年的痴缠。
我抬起头,血糊了视线,却还是看清了他眼底的漠然。萧彻,我辅佐了十年的夫君,
从边陲质子到开国皇帝,我苏倾鸾以苏家全族性命为你铺路,
如今你却用“通敌叛国”四个字定我的罪。“罪?”我笑出声,血沫从嘴角涌出来,
“我苏家三百七十三口,战死的战死,入狱的入狱,如今只剩我一个废人。萧彻,
你摸着良心说,这十年,我苏家哪一点对不起你?”他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那把匕首刺进来的时候,我几乎没感觉到疼。那是我送他的定情信物,当年在质子府,
他用这把匕首削了支木簪给我,说“待我君临天下,必以凤冠相赠”。如今,
他亲手把它**了我的心口。“苏家谋反证据确凿,”他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
语气却温柔得像淬了毒的蜜糖,“鸾儿,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灵月的路。”灵月?
我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他身侧的女人。我的庶妹,苏灵月,正用绣帕捂着嘴,眼眶红红的,
看起来楚楚可怜。可我分明看见她眼底的得意,像淬了毒的藤蔓,正一点点缠绕上来。
原来如此。我想起父亲临刑前的眼神,想起兄长们在刑场上的怒吼,
想起母亲自缢时歪在鬓边的银簪。他们都死了,死在我亲手推上皇位的男人手里。
雪从殿门的缝隙里钻进来,落在我染血的裙摆上,像极了当年质子府外的那场雨。
那天他被其他皇子欺负,我把他护在身后,自己淋成了落汤鸡。他当时说:“鸾儿,
以后我定护你一世。”多可笑。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着萧彻转身走向苏灵月,
看着他温柔地为她拢了拢披风。我在心里发誓:若有来生,萧彻,苏灵月,
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让你们尝遍我苏家所受的苦楚!……“**!**你醒醒!
”急促的呼唤声把我从黑暗里拽了出来。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我眯了眯眼,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那是我闺房里常用的味道。入目是雕花床顶,
缠枝莲纹的帐幔垂在两侧,绿珠正红着眼眶看着我,她的脸上还带着稚气,
比我记忆里年轻了好几岁。“**,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一天了。”绿珠见我睁眼,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太医说你是忧思过度,气急攻心才晕过去的,可把奴婢吓坏了。
”我看着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没有伤口,没有疼痛。这不是天牢,也不是太极殿,
这是我在相府的闺房“听雪阁”。“绿珠,”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今年是哪一年?
”“**你睡糊涂啦?”绿珠赶紧递过一杯温水,“今年是玄昭元年啊,
陛下上个月才刚登基呢。”玄昭元年。我竟然……重生了?回到了萧彻刚登基,
苏家权势滔天的时候?巨大的狂喜之后,是彻骨的寒意。我掀开被子坐起来,
看着铜镜里那张年轻的脸——十五岁,眉眼间还带着少女的青涩,没有后来的刀疤,
没有蚀骨的恨意。这一年,父亲还是当朝太尉,兄长们手握兵权,苏家正是鼎盛之时。
这一年,萧彻刚刚登基,根基未稳,还需要苏家的扶持。这一年,
苏灵月还只是相府里不起眼的庶女,没机会接近萧彻。一切都还来得及。萧彻,苏灵月,
你们欠我的,欠苏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陛下派人来了,
说今晚在倚梅园设宴,请您务必出席。”绿珠递上一张烫金请柬,
上面是萧彻亲笔写的“苏卿倾鸾亲启”。倚梅园。我握着请柬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我记得,前世的今晚,苏灵月就是在倚梅园“失足”落水,被萧彻救起。那晚之后,
她怀了身孕,顺理成章地入了宫,从此一步步夺走我的一切。好,很好。
既然你们急着送上门来,我没理由不接招。“知道了,”我放下请柬,语气平静,
“去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倚梅园里红梅怒放,暗香浮动。
宫人们提着灯笼穿梭其间,暖黄的光晕透过梅枝洒下来,落在雪地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萧彻坐在主位上,明黄龙袍衬得他面容越发俊朗。他刚登基不久,眉宇间还带着少年气,
只是那双眼睛深处,藏着我前世未曾看透的算计。我穿着月白色的锦裙,安静地坐在角落,
手里把玩着酒杯。苏灵月就坐在我对面,她穿了件粉色的袄裙,衬得肤色胜雪,
时不时瞟向萧彻,眼里的爱慕藏都藏不住。宴席过半,苏灵月果然按捺不住了。她端着酒杯,
假装不胜酒力,脚步虚浮地往湖边走去。那里光线昏暗,是“失足”落水的最佳地点。
就在她准备往下倒的时候,我“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哎呀,妹妹走路可要小心些。
”我伸手扶住她,语气里满是关切,手指却暗暗用力,掐了她胳膊一下。
苏灵月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她疼得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又换上柔弱的表情:“多谢姐姐,是灵月自己不小心。”“湖边路滑,
妹妹还是离远点好。”我笑着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和湖边之间。
萧彻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他放下酒杯,似乎在观察我们的动静。
苏灵月几次想绕开我,都被我不着痕迹地拦住。她渐渐有些急了,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眼里的柔弱快要装不住了。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冷笑。
前世你就是在这里博得了萧彻的怜惜,这一世,我偏不让你如意。就在这时,
我脚下“一滑”,直直地往湖边倒去。“姐姐!”苏灵月惊叫起来,眼里却闪过一丝窃喜。
萧彻猛地站起身,想过来拉我,却已经来不及了。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我吞没,
刺骨的寒意让我浑身一僵。我故意在水里扑腾了几下,
眼角的余光瞥见萧彻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他游到我身边,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奋力往岸边游去。上岸的时候,我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萧彻脱下龙袍裹在我身上,
那龙袍还带着他的体温,烫得我心口发疼。“鸾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手忙脚乱地想为我擦脸上的水。我推开他,
语气疏离:“多谢陛下关心,臣女没事。”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前世的我,若是被他这样对待,早就心花怒放了。苏灵月站在岸边,脸色苍白,
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她看着萧彻把龙袍给了我,看着萧彻眼里的焦急,
眼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灵月,这只是开始,
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回到相府,我发了场高烧,
迷迷糊糊中总想起前世的事。绿珠守在我床边,一边为我擦汗,一边念叨:“**,
你真是吓死奴婢了。陛下派了太医来,还赏赐了好多补品,看来陛下是真心疼你。
”真心疼我?我在心里苦笑。他不过是需要苏家的兵权罢了。高烧退去后,我开始着手布局。
我知道萧彻的软肋,知道他忌惮哪些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这一世,
我不会再让苏家成为他巩固皇权的垫脚石。我让人查了苏灵月的底细。
她的生母柳姨娘看似柔弱,实则心机深沉,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前世她们母女就是靠着这些势力,一步步扳倒了我母亲,又设计陷害了苏家。“**,
柳姨娘最近和户部侍郎走得很近。”绿珠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我,
“听说户部侍郎手里有不少陛下登基前的把柄。”我冷笑一声。萧彻最恨别人拿捏他的把柄,
柳姨娘想借户部侍郎的手对付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去告诉父亲,
让他留意户部的账目。”我对绿珠说,“另外,把柳姨娘和户部侍郎私会的证据找出来,
不要惊动任何人。”绿珠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她是我母亲留下的人,对我忠心耿耿。
几天后,父亲在朝堂上弹劾户部侍郎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萧彻本就忌惮户部侍郎,
当即下令将他打入天牢。抄家的时候,搜出了柳姨娘和他私会的书信,
还有她们密谋陷害我的证据。柳姨娘被父亲杖责四十,扔进了柴房。苏灵月失去了靠山,
在相府的日子越发艰难。我去柴房看过柳姨娘一次。她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是伤,
头发凌乱,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苏倾鸾,你好狠的心!”她看着我,眼里满是怨毒,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垮我们母女吗?灵月是陛下看中的人,迟早会入宫的!”“入宫?
”我蹲下身,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柳姨娘,你是不是忘了,陛下最恨别人背叛他。
你和户部侍郎的那些事,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你觉得苏灵月还能入宫吗?
”柳姨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放心,”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
“我不会把这些事告诉陛下的。我会让她好好活着,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看着她是如何从云端跌落泥潭。”说完,我转身离开了柴房,身后传来柳姨娘绝望的哭喊。
……萧彻最近很频繁地召我入宫。有时是陪他下棋,有时是让我为他研磨,
有时只是坐着说说话。他待我越来越温柔,会记得我喜欢吃的点心,
会在我咳嗽时亲自为我递上热茶,会在御花园里为我折最艳的花。宫里的人都说,
我很快就会被册封为后。连父亲也劝我,说陛下是真心待我,让我好好把握。可我心里清楚,
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对我的好,不过是因为苏家还有利用价值。一旦苏家失去了兵权,
我只会落得和前世一样的下场。“鸾儿,你在想什么?”萧彻放下手里的棋子,看着我。
我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棋局。”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暖,
却烫得我心慌。“鸾儿,等朝堂稳定了,我就册封你为后,好不好?”我抽回手,
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慌乱:“陛下说笑了,臣女蒲柳之姿,配不上后位。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前世我死在太极殿的场景,
萧彻的匕首**我的心口,苏灵月站在一旁冷笑。我从梦里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我知道,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萧彻的温柔就像毒药,一点点侵蚀着我的心,
让我快要忘记前世的仇恨。我必须加快脚步,在他对苏家动手之前,先一步掌握主动权。
……我开始暗中联络那些对萧彻不满的藩王。他们大多是前朝的旧部,
对萧彻这个“外来户”登基本就不满,只是碍于苏家的势力才不敢发作。“苏**,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平西王看着我,眼里满是犹豫,“萧彻虽然根基未稳,
但手里的兵权也不容小觑。一旦失败,我们都将万劫不复。”“王爷放心,”我看着他,
语气坚定,“我有把握。萧彻生性多疑,最近一直在削藩,王爷难道想坐以待毙吗?
”平西王沉默了。他知道我说的是实话,萧彻早就对他们这些藩王虎视眈眈了。“好,
”平西王终于下定了决心,“本王信你一次。需要本王做什么,尽管开口。
”有了平西王的支持,其他藩王也纷纷响应。我们暗中积蓄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