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七声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雨晴沙哑的声音："喂？"

"是我。"小满站在"老地方"——她们童年常去的公园长椅旁，看着空荡荡的秋千在风中微微摇晃，"已经三点二十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是雨晴虚弱的声音："我病了...没打算去。"

小满握紧了手机："生病了？怎么回事？"

"就...感冒发烧而已。"雨晴的声音断断续续，"徐强给我买了药...你不用..."

小满已经转身向公园出口走去："在家等着，我马上到。"

雨晴的公寓门没锁，小满推门进去时，一股闷热的空气夹杂着药味扑面而来。窗帘紧闭，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雨晴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小满快步上前，手背贴上雨晴的额头，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这么烫！量体温了吗？"

雨晴虚弱地摇摇头，眼睛半闭着。小满在狭小的公寓里翻找体温计，同时注意到桌上散落的啤酒罐和吃了一半的泡面。她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问题。

体温计显示39.2度。小满翻看雨晴吃的药，发现只是普通的感冒药，而且已经过期。

"得去医院。"小满果断地说。

"不去..."雨晴翻了个身背对她，"吃点退烧药就好..."

小满没理会她的**，直接走进卧室找外套，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个没有标签的小药瓶。她拧开盖子，里面是几粒白色药片。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小满颤抖着倒出一粒，凑近闻了闻——幸好只是普通的退烧药。

"你在干什么？"雨晴出现在门口，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小满晃了晃药瓶："这是什么？谁给你的？"

"药店买的退烧药..."雨晴的声音带着恼怒，"你以为是什么？"

小满没有回答，只是把药瓶塞进口袋："穿上外套，我们去医院。"

"我说了不去！"雨晴突然提高音量，随即被一阵咳嗽打断，"你又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

小满直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雨晴惊叫一声，虚弱地挣扎着："放我下来！林小满你疯了吗？"

"对，我疯了。"小满的声音异常冷静，"疯了才会让你这样糟蹋自己。"

出租车司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后视镜里被强行抱上车的年轻女孩和一脸坚决的年长女性。雨晴已经没力气挣扎了，靠在小满肩上急促地喘息着。

"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个人..."

小满轻轻搂住她颤抖的肩膀，没有回答。

医院的诊断是普通流感，但医生严厉批评了她们拖延就医的行为。小满默默听着，而雨晴靠在输液室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两小时后，输完液的雨晴体温降了下来，但人还是虚弱。小满叫了车，这次雨晴没有反抗，乖乖跟着她上了车。

"回你家还是我家？"小满问。

雨晴靠在车窗上，沉默了一会儿："...你家。"

小满的公寓比雨晴的整洁许多，但也不算特别讲究。她迅速收拾出客房，铺上干净的床单，而雨晴站在客厅中间，环顾着四周。

"和以前一样..."她轻声说，"还是喜欢把遥控器放在固定位置。"

小满愣了一下——雨晴已经很多年没来过她家了。她拿来干净的睡衣和毛巾："先洗个热水澡，我去煮粥。"

浴室水声响起时，小满在厨房忙碌着，耳朵却竖起来听着浴室的动静，生怕雨晴晕倒。她把粥煮上，又去客房检查了一遍，确保被子足够厚。

雨晴洗完澡出来，穿着小满的睡衣显得更加瘦小。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小满忍不住伸手想帮她拨开额前的碎发，雨晴却条件反射般地向后躲了一下。

"坐下，我帮你吹头发。"小满收回手，假装没注意到她的闪躲。

吹风机的嗡嗡声中，雨晴突然说："你以前也这样...我小时候发烧，你给我扎辫子，说这样病就好得快。"

小满的手指在雨晴的发丝间停顿了一下："你还记得。"

"嗯。"雨晴的声音几乎被吹风机的声音盖过，"那时候...你对我很好。"

小满关掉吹风机，房间突然陷入沉默。雨晴没有回头，但小满看到她的耳尖微微发红。

"喝粥吧。"小满最终只说出了这一句。

雨晴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勺子。小满没有强迫她多吃，只是递上医生开的药和水。雨晴乖乖吞下药片，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睡吧。"小满帮她拉好被子，"有事叫我。"

她正要离开，雨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满姐...徐强他..."

小满立刻转身坐下："徐强怎么了？"

雨晴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声音平板："他...要我拍一些照片。说如果我爱他，就应该答应。"

小满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什么照片？"

"就是...那种。"雨晴松开她的手腕，把手臂横在眼睛上，"我不愿意，他就说我不信任他...后来我喝了点酒，就..."

小满猛地站起来，拳头攥得发白："那个**！我现在就去找他！"

"不要！"雨晴抓住她的衣角，声音突然哽咽，"没用的...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而且他已经..."

"已经什么？"小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下。

"已经...存到手机里了。"雨晴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说如果我和他分手，就..."

小满的胸口剧烈起伏，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雨晴，听我说，这是违法的。我们可以报警，可以..."

"报警？"雨晴苦笑一声，"然后呢？所有人都看到那些照片？我妈妈怎么想？你公司同事怎么想？"

小满哑口无言。她轻轻握住雨晴的手："总会有办法的...先休息吧，等你好了我们再商量。"

雨晴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精力，很快睡着了。小满轻轻关上门，走到阳台上深呼吸了几次才平静下来。夜色中，城市的灯光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见证着她的无力与愤怒。

那晚，小满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十五岁的雨晴，站在雨中哭泣，而她站在远处，无论如何奔跑都无法靠近。雨越下越大，雨晴的身影逐渐模糊...

小满惊醒时，天刚蒙蒙亮。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客房门口，听到里面均匀的呼吸声才放下心来。厨房里，她开始准备早餐，同时思考着对策。

雨晴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脸色好了很多。她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蜂蜜水，看小满忙碌地接电话处理工作。

"你不用上班吗？"雨晴问。

小满挂掉电话："请了半天假。"她坐到雨晴对面，"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雨晴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水，"昨晚...我说了些胡话。"

"关于徐强的事不是胡话。"小满直视她的眼睛，"雨晴，那很严重。"

雨晴的肩膀绷紧了："我说了不用管..."

"我有个提议。"小满打断她，"我们公司创意部在招实习生，你可以来试试。"

雨晴惊讶地抬起头："我？我连大学都没读完..."

"实习生不需要学历。"小满说，"而且你有天赋，我记得你小时候画画很好。"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雨晴摇摇头，"再说徐强不会同意的..."

"你不是他的附属品！"小满突然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控制住自己，"抱歉...但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至少...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雨晴沉默了很久，久到小满以为她不会再回应。最终，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小满多年未见的光芒："...实习工资多少？"

小满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够你搬出那个破公寓。"

雨晴轻轻笑了，随即又板起脸："我只是考虑一下...不一定答应。"

"当然。"小满点点头，努力掩饰自己的喜悦，"先吃早餐吧。"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厨房，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斑。有那么一瞬间，小满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笑容明亮，眼里盛满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