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晏辞是巷口一起长大的伴儿,却用二十年光阴,把青梅竹马的情分熬成了针锋相对的怨。
他怨我当年非要恢复他的记忆,害他放在心尖的苏念薇出了车祸。
我怨他忘了“这辈子只娶温知夏”的承诺,失忆后把别人护得比自己还重。
七年婚姻,我们睡在同一间卧室,却隔着半张床的距离,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怕惊扰了对方的“不自在”。
直到我拿到渐冻症确诊单那天,全城都在说顾晏辞该趁我还能动,赶紧离了再找。
他却瞒着我,在五台山一步一叩走完千级台阶,跪在文殊殿前守了两天两夜,求的只是我能多陪他些日子。
弥留时,他抱着我早已僵硬的身体,下巴抵着我枯瘦的肩膀,声音哑得像生了锈:
“知夏,这辈子我欠你的,用七年照顾还清了。若有来生,你别再出现,也别让我记起你,让我好好护她一次。”
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我才终于明白。
十五岁那年他在槐树下许的愿,早该在他失忆的那天,跟着风散了。
再睁眼,我回到了找到顾晏辞的那个雪天。
这一次,我没再执着于让他想起过去,只愿他能留在自己选的那个人身边,安稳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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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先生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说只认苏**,说什么都不肯跟我们回顾家。”
“我们已经联系了国外最顶尖的记忆修复师,只要您点个头,三天内就能让他想起所有事。”
熟悉的话在耳边响着,和上辈子我在旧书店找到顾晏辞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我没像当初那样红着眼眶催他们快点,只轻轻摇了摇头,指尖攥着口袋里刚取的检查单渐冻症,比上辈子早了四年。
当天我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拿着检查单去了顾家,把退婚书放在了顾父顾母面前。
第二件,去相馆洗了张照片,照片里,顾晏辞正帮苏念薇整理书架,雪落在他们发梢,他伸手帮她拂雪的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
顾母攥着我的手,眼泪掉个不停:“知夏,这婚不能退!晏辞小时候就跟在你**后面,说‘我要娶知夏姐姐’,他只是忘了,等他想起来……”
“伯母,他现在眼里没有我了。”我把照片推过去,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得了渐冻症,最多还有四年时间。与其让他将来对着一个连筷子都拿不起的我愧疚,不如现在放手,让他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上辈子,顾晏辞意外失踪后,我找了他三年。
最后在巷尾的旧书店看到他时,他正笑着给苏念薇递热可可,说“念薇胃不好,热的才不伤身子”。
我不甘心,逼着记忆修复师唤醒了他的记忆。
可他记起一切的第三天,苏念薇就出了车祸,躺在病床上再也没醒过来。
从此,顾晏辞看我的眼神里,就只剩化不开的冷。
婚后七年,他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按时喂药、帮我翻身,可我知道,那不是爱,是他觉得“欠我的债,得还”。
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我轻声说:“我和他,没以后了。”
这一世,我不想再把两个人都困在过去的泥沼里。
从顾家出来,我直接去了旧书店。
苏念薇看到我,慌忙把顾晏辞推进里屋,自己挡在我面前,声音发颤:“不是我把他藏起来的!是他失忆后晕倒在店门口,我才……”
“是不是你藏的,不重要。”
我打断她,目光越过她,落在里屋门缝上顾晏辞正盯着我。
他的手紧紧攥着门框,浑身的肌肉都绷着,像只护着领地的狼。
过去他被别的女生堵着要联系方式时,会故意躲到我身后,扯着我的袖子撒娇:
“知夏姐姐,你快说我是你的人,不然她们要把我拐走了。”
可现在,他却把别人护在身后,等着我对苏念薇有半分不满,就冲出来挡在前面。
我收回目光,对苏念薇笑了笑:“我不是来抢他的。我是来接你们回顾家的。”
苏念薇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我们?”
“对。”我点头,“你是他现在想护着的人,要是把你留下,他肯定不会跟我们走。”
我顿了顿,补充道,“顾伯父顾伯母也知道你,他们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苏念薇先是不敢置信,随即眼里爆发出惊喜的光,转身就冲进里屋,拉着顾晏辞的手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顾晏辞走出来时,眼神里的警惕少了些,他抿了抿唇,低声说:“抱歉,刚才以为你要为难念薇。”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把唯一的糖分给我,说“知夏姐姐吃,我不爱吃糖”其实他最爱的就是水果糖。
原来有些人,忘了过去,就真的成了陌生人。
我扯了扯嘴角:“没事。走吧,回顾家。”
到了顾家,众人看着我和顾晏辞,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我的身份。
我主动开口,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是晏辞的发小,小时候总跟他一起爬树掏鸟窝,他还说要给我介绍靠谱的男生,没想到他一失忆,这事就耽搁了。”
屋里知道内情的人都沉默着,顾晏辞却没怀疑,还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等我把书店的事安顿好,就帮你找,肯定找个比我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