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哭到最后,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眼泪流干了,心里的那股憋闷,也仿佛随着泪水宣泄了出去。
她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满是泪痕,狼狈不堪。
傅砚辞递过来一张纸巾。
“谢谢。”
她擦干脸,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傅医生,今天……让你见笑了。”
傅砚辞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
许念苦笑一声,“我没有地方可以回了。”
傅砚辞看着她,沉默片刻。
“我有个地方,可以暂时让你住。”
许念愣住了。
“那怎么行,太麻烦你了。”她下意识地拒绝。
她和他非亲非故,今天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不麻烦。”傅砚“那是我的一处空置公寓,没人住。你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许念看着他。
路灯的光落在他清冷的侧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他的眼神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
许念知道,他只是单纯地出于好意。
在这个她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刻,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显得尤为珍贵。
她点了点头,“好。谢谢你,傅医生。”
“房租,我会按市价付给你的。”她补充道。
这是她的底线和尊严。
傅砚辞没有反对,只是“嗯”了一声。
公寓地段很好,安保也很严密。
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简约,打扫得一尘不染。
“你住主卧,里面东西都是新的。”傅砚辞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厨房里有速食,冰箱里有水。你先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把一张名片和钥匙放在一起。
“我不住这里,就在附近。”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离开。
“傅医生!”许念叫住他。
“嗯?”
“今天……真的谢谢你。”许念真心实意地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傅砚辞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举手之劳。”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许念一个人。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璀璨的灯火。
这个城市那么大,却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的。
巨大的空虚和疲惫席卷而来。
许念走进主卧,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江驰那张冷漠的脸,刘芳刻薄的话语,还有苏晚那虚伪的笑容。
以及,傅砚辞那双平静的眼。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事。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拿回属于自己的钱,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五百六十二万。
她不相信江家能那么轻易地拿出来。
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赖账。
许念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傻,任人宰割。
她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许念是被饿醒的。
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在冰箱里找到一瓶牛奶和几片面包。
吃完东西,她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需要找一份工作。
没有收入,她寸步难行。
她打开公寓里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浏览招聘网站。
她大学学的是新闻传媒,毕业后在一家知名的杂志社做编辑,前途一片光明。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江驰,她现在或许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专栏作家了。
三年没有工作,她的履历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白期。
很多公司都介意这一点。
许念投了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
她有些气馁,但没有放弃。
她不信,凭她的能力,会找不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正当她准备继续投简历时,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许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许念是吧?我是江驰的哥们儿,张浩。”
张浩?
许念想起来了,是江驰大学时最好的朋友。
以前他们还经常一起吃饭。
“有事吗?”许念的语气很冷淡。
“哟,脾气还挺大。”张浩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怎么,被阿驰甩了,不爽啊?”
许念的眉头皱了起来。
“有屁快放。”
“行,那我就直说了。”张浩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关于钱的事,阿驰让我转告你,五百多万,他给不了。”
许念的心一沉。
果然。
“他想赖账?”
“赖账?说得那么难听。”张浩说,“阿驰刚醒,公司一堆烂摊子,哪有那么多现金给你?再说了,你那算法也太离谱了点吧?护工费?你怎么不去抢?”
“你这三年吃我们江家的,住我们江家的,这些钱怎么不算?”
许念被气笑了。
“吃你们的住你们的?张浩,你摸着良心说,江驰出事后,他公司那个大窟窿,是谁的钱填上的?”
“他躺在医院,每天上万的医疗费,是谁在付?”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张浩反问,“白纸黑字呢?还是有录音?”
许念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当初她卖房子救急,所有的钱都是直接转给了刘芳,让她去处理公司和医院的事务。
她出于信任,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凭证。
至于那些医疗费的单据,也全都在刘芳手里。
她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有。
“怎么不说话了?”张浩得意地笑了起来,“许念,我劝你识相点。阿驰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这样吧,五十万,一口价。你拿着钱,签个协议,保证以后不再纠缠,这件事就算了了。”
“否则,闹到法庭上,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会惹一身骚。”
**裸的威胁。
他们算准了她没有证据,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许念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你告诉江驰,还有刘芳。”她的声音里淬着冰,“钱,我一分都不会少要。三天时间,少一分,我就把所有事都捅出去!”
“我倒要看看,是他江驰的名声重要,还是苏家的脸面重要!”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许念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她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只是在虚张声势。
没有证据,她根本没办法通过法律途径拿回钱。
舆论压力?
或许有用,但作用有限。
他们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她是为了钱敲诈勒索。
到时候,她只会被骂得更惨。
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三百万,是她父母留给她唯一的遗产!
她不甘心!
许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她迅速打开一个加密的云盘。
里面,是她这三年来记录的,关于江驰的一切。
每天的护理记录、病情变化、医生嘱咐……
还有一些她自己拍的视频。
视频里,她一边给江驰**,一边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话。
“江驰,今天天气很好,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你看,楼下的花都开了,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看。”
“今天是你昏迷的第一百天,你要快点醒过来啊,我好想你……”
视频里的她,憔悴,但眼睛里有光。
看着这些视频,许念的眼眶又红了。
她本来是想等江驰醒来,把这些作为一份特殊的礼物送给他。
告诉他,在他沉睡的日子里,她是如何爱着他,等着他。
现在看来,多么讽刺。
许念快速地翻看着这些视频。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个月前拍的视频。
那天是刘芳的生日,她来医院看江驰。
许念当时正好在给江驰录视频,刘芳进来了,她便顺手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忘了关。
手机,清清楚楚地录下了她和刘芳的对话。
视频里,刘芳拉着她的手,一脸“慈爱”。
“念念啊,真是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当初卖了房子,拿出那三百万,我们江家早就完了。”
“你放心,等阿驰醒了,我一定让他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你就是我们江家的大功臣!”
就是这个!
许念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是证据!
刘芳亲口承认了她卖房拿出三百万的事实!
虽然这只是一个视频,法律效力可能有限。
但只要把这个视频放出去,舆论的走向,就完全不一样了!
到时候,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许念激动得手都在抖。
天无绝人之路!
她立刻将视频下载下来,备份了好几份。
然后,她给张浩发了一条短信。
【把这段视频给江驰和刘芳听听。明天中午十二点前,看不到钱,后果自负。】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相信,他们会明白的。
做完这一切,许念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隐隐作痛。
是昨天被刘芳推撞到墙上的地方。
她撩起衣服,对着镜子看了一眼。
后背上,一片青紫,看着有些吓人。
她叹了口气,从客厅的医药箱里找出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准备自己上药。
可是,她够不着。
正当她龇牙咧嘴地尝试时,门铃响了。
许念愣了一下。
会是谁?
她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是傅砚辞。
许念有些意外。
她打开门,“傅医生?你怎么来了?”
傅砚辞手上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些食材。
“我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吃的。”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自然地问,“吃午饭了吗?”
许念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
她一上午都在为钱的事情烦心,根本没心情做饭。
“正好。”傅砚辞走进门,把食材放在厨房的台子上,“我做了两人份的。”
他打开袋子,拿出两个保温盒。
“三菜一汤。不确定你的口味,就随便做了点清淡的。”
许念看着他熟练地将饭菜摆在餐桌上,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傅医生,太麻烦你了。”
“叫我傅砚辞。”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或者,阿辞。”
许念的脸微微一红。
“我还是叫你傅医生吧。”她觉得这样比较自在。
傅砚辞也不勉强,递给她一双筷子。
“吃饭吧。”
菜很简单,西红柿炒蛋,清炒西兰花,还有一个香菇鸡汤。
但味道却出奇的好。
许念是真的饿了,不知不觉就吃了一大碗米饭。
“你的手艺真好。”她由衷地赞叹。
傅砚辞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但弧度很小,几乎看不见。
“我一个人住惯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
但气氛并不尴尬。
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吃完饭,许念主动收拾碗筷。
“我来洗吧。”
傅砚辞没有跟她抢。
许念在厨房洗碗,傅砚辞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洗完碗,许念擦干手走出来。
“傅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能感觉到,他今天来,不只是为了送饭。
傅砚辞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江驰那边,有些新的情况。”
许念的心一紧。
“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