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归原主。”

这四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寂静的大厅里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傻了。

我爸妈张大了嘴，我妈甚至捂住了心口，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季家的叔叔阿姨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而我，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运转。

季明轩……他知道？

他知道季正川会回来？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我的手，被季明轩放进了季正川的掌心。

他的手好凉，掌心和指腹上全是粗糙的硬茧和深深浅浅的伤疤，硌得我生疼。

这根本不是我记忆里那双温暖干燥的手。

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季正川抬头看着我，那双通红的眼睛里。

情绪翻涌。

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愧疚。

他握着我的手，慢慢收紧，像是怕我跑掉一样。

“萧然……”

他哑着嗓子，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想问他，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我想问他，这三年你去了哪里？

我想问他，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有多难过？

我想骂他，你这个**，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消失三年。

然后又突然出现，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正、正川……？”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是季妈妈。

她捂着嘴，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旁边的季爸爸，一个向来沉稳的男人。

此刻也激动得浑身发抖，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是正川吗？我的儿子……你没死？”

季正川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台下的父母。

他的嘴唇动了动，那声“爸，妈”在喉咙里滚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口。

他只是重重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了。

“哥。”季正川没有站起来，依旧跪在地上，他仰头看着季明轩，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谢你。”

季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我离得近，隐约听到了几个字。

“……照顾好她。”

然后，季明轩直起身，拿过司仪手里的话筒，转向台下所有目瞪口呆的宾客。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语气也依旧平静。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计划好的戏剧。

“各位来宾，很抱歉，今天的订婚仪式，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亲弟弟，季正川。”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三年前，因为一次特殊的任务，他不得不牺牲一次。

现在，他完成了任务，平安回来了。”

季明轩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今天的订婚仪式，取消了。”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歉意，但更多的是祝福。

“萧然，对不起，这三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然后，他把话筒递还给已经彻底石化的司仪，转身对还跪在地上的季正川说：

“带她走吧。这里，交给我。”

季正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依旧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转身就走。

我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只能任由他拉着我，一步一步地走下舞台。

我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们身上，有震惊，有疑惑，有同情，有不解。

我能感觉到我爸妈灼人的视线，他们想上来拉住我，却又不敢。

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季明轩的脸。

我这个算什么？逃婚？

还是……回归正途？

季正川拉着我，走得很快，他的力气很大，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

我们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穿过整个宴会大厅，走出了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

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

晚上的风很凉，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婚纱，冷得一哆嗦。

季正川立刻停下脚步，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旧夹克，披在了我的肩上。

夹克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风尘的味道。

很陌生，但又莫名的让人安心。

“冷不冷？”他问，声音依旧沙哑。

我摇了摇头，抬头看着他。

酒店门口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脸上。

我这才看清，他的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一直延伸到太阳穴。

他的嘴唇很干，有些起皮，脸色是那种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他真的，吃了好多苦。

我的心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你……”

我刚想开口问他什么，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就“吱”的一声，停在了我们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平头男人从驾驶座上探出头，冲着季正川喊：

“川哥，快上车！后面跟上来了！”

季正川脸色一变，他二话不说。

拉开车门，直接把我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迅速地钻了进来。

“开车！”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猛地窜了出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愣，回头一看。

只见酒店里冲出来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追过来。

“他们是什么人？”我紧张地问。

“别怕。”

季正川把我揽进怀里，他的手臂很有力。

紧紧地抱着我，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一些……还没处理干净的尾巴。”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疲惫。

**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陌生的味道。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三年来所有紧绷的神经。

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懈了下来。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经历了什么，不管未来会怎么样。

他回来了。

这就够了。

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他并不宽阔但却无比坚实的怀抱里。

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滑落。

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

我终于找到了我丢失了三年的全世界。

车子在夜色里开得飞快。

开车的那个平头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咧嘴一笑：

“川哥，可以啊，真是嫂子！跟照片里一模一样，比照片还好看！”

季正川没理他，只是更紧地抱了抱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激动。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伸手摸了摸他眉骨上的那道疤。

“疼吗？”我轻声问。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疼。看到你，什么都不疼了。”

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但比刚才在酒店里多了一丝温度。

我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他。

“季正川。”

我坐直了身体，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这三年，你到底去哪了？”

这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死了？

为什么连部队都给你开了追悼会，立了碑？

季正川的眼神暗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萧然，对不起。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我有点急了。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每天都……”

我说不下去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我知道。”他打断我，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我都知道。萧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把我重新拉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蹭着。

“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

我一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在他怀里，没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有难言之隐。

他身上的伤，他说的那些“没处理干净的尾巴”。

还有他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警惕，都在告诉我，他这三年，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不是故意要骗我。

他是身不由己。

“那……我哥呢？”我换了个问题，“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还活着？”

不然，他怎么会那么镇定？

怎么会说出“物归原主”这样的话？

“嗯。”季正川点了点头。

“我回来之后，第一个联系的人就是他。”

我心里一震。

“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半个月前，正好是季明轩向我求婚之后没几天。

所以，他是在知道季正川还活着的情况下。

向我求婚，并且开始筹备订婚宴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