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雨天的出手相助后,陆沉舟恢复了之前那种拒人千里的状态,仿佛那天的援手只是沈清暖的一场幻觉。但沈清暖却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她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追随他。
看他一个人坐在田埂尽头沉默地吃饭,看他靠在知青点后院的老槐树下看书,看他即使在集体劳动时,也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里,与周围的热火朝天隔绝开来。
她发现,他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漠然。有一次,她看见他把自己的馒头掰了一半,悄悄喂给了屯子里那条总是瘦骨嶙峋的流浪狗。还有一次,隔壁屋的王建国家里困难,月底断了粮,饿得头晕眼花,第二天一早,王建国枕头底下就多了一张五市斤的全国粮票,来历不明。但沈清暖几乎能确定是谁放的。
这个人,心里有一片很软的地方,只是藏得太深,用坚冰封着。
真正让沈清暖心里那点异样破土而出的,是另外一件事。
农忙时节,抢收稻子,那是实打实的重体力活。沈清暖拼尽全力,一天下来,累得几乎散架,手掌磨起了新的水泡,胳膊沉得抬不起来。第二天天不亮,哨子一响,她咬着牙爬起来,昏昏沉沉地走到分配好的任务田边,却愣住了。
她昨天剩下没割完的那一小片稻子,竟然整整齐齐地倒在地上,捆扎好了!
是谁?李晓芸?还是其他好心的小伙伴?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总是有最累最难啃的那部分活,在她第二天到来之前,被人悄无声息地干完了。
她留了心。这天夜里,她借口睡不着,在外面溜达,实则躲在稻草垛后面,眼睛紧紧盯着那片属于她的任务田。
月光很亮,水银般泻满大地。过了不知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田埂上。他手里拿着镰刀,动作利落而熟练,弯腰,挥臂,金色的稻穗在他手下驯服地倒下,寂静无声,只有夜风吹过禾叶的沙沙响,为他作伴。
是陆沉舟。
沈清暖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原来是他。一直是他。
看着他沉默劳作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孤单,却又异常坚定。沈清暖忽然就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想看他,为什么在意他的冷漠,为什么在被李晓芸打趣“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冰疙瘩了”的时候,会心虚地脸红。
她喜欢上陆沉舟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