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幽冥归来冷,刺骨的寒冷。楚清辞的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沉浮,最后残存的记忆,
是那杯穿肠蚀骨的毒酒,还有从狱墙缝隙透进来的、冰冷如霜的月光。
“逆子……你竟敢谋逆……”父亲——不,摄政王楚凌风那沉痛而震怒的声音,
犹在耳畔回响。他没有,他从未想过背叛!可铁证如山,众口铄金,连他最敬畏的父亲,
都不肯信他。
冤屈、不甘、还有那未曾说出口的依恋……最终都消融在剧烈的疼痛与逐渐冰冷的体温里。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定不再隐忍,定要护住所爱之人,让那些魑魅魍魉,付出代价!
剧烈的窒息感猛地袭来,他奋力挣扎,却感觉四肢被无形之力禁锢,软弱不堪。
“哇——”一声响亮的婴啼,不受控制地从他喉中迸发。楚清辞愣住了。他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起初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昏黄的灯光和一个晃动的人影。渐渐地,视野清晰起来。
他发现自己被一个温软的怀抱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了的、极其美丽的女子脸庞。
她面色略显憔悴,鬓角被汗水濡湿,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
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与怜爱。“澈儿乖,澈儿不哭,娘在这里。
”女子的声音轻柔如羽,一下下拂过他的心尖。澈儿?娘?楚清辞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试图转动脖颈打量四周,却发现头颈软弱得难以控制。他想开口询问,
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楚清辞,
十八岁的摄政王世子,怎么会变成一个……婴儿?!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端着水盆的嬷嬷走了进来,笑着道:“**,小少爷这哭声可真响亮,
将来定是个身体健壮的。”**?小少爷?楚清辞——不,
现在或许该叫他云澈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那双纯净得不染尘埃的婴儿眼眸,
死死盯住抱着他的女子。越看,他心中的惊骇就越甚。这张脸……虽然褪去了少女的青涩,
多了几分生活磨砺出的柔韧,但他绝不会认错!这是云舒婉。是他前世在十六岁上元灯节,
于万千人海中惊鸿一瞥,便刻在心尖上,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那个才华横溢,
气质清雅如空谷幽兰的云家**。她……她怎么会是自己的……娘亲?!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稚嫩的神经,一时无法思考。前世今生,身份错位,
让他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云舒婉并未察觉怀中幼子内心的惊涛骇浪,
只是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用温热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小小的身体。
她的动作有些生涩,却充满了无法作伪的爱意。云澈(楚清辞)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他贪婪地感受着这份他前世从未体验过的、毫无保留的温柔。他的生母在他三岁时便早逝,
父亲的形象永远是威严而疏离的。这种被全然爱着、呵护着的感觉,陌生得让他想哭。然而,
当他借着微弱的灯光,悄悄打量这间屋子时,心又沉了下去。家徒四壁。房间里除了这张床,
一个破旧的衣柜和一张桌子,几乎再无他物。窗纸有些破损,冷风丝丝地往里钻。
云舒婉身上的衣物虽然干净,却明显是洗得发白的旧衣。他记忆中的云家**,
是何等的光彩照人,何等的众星捧月。如今,为何会沦落到如此清贫的境地?
还……还有一个孩子?难道……一个荒谬又似乎合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重生了,
重生成了云舒婉的儿子。而时间,似乎在他死后,并未过去太久。接下来的几天,
云澈被迫接受了这个现实。他成了一个名为云澈的三岁幼童,
拥有成年人的心智和前世所有的记忆,却被困在这具软弱无力的身体里。
他听着云舒婉温柔地叫他“澈儿”,听着那位唯一的仆人李嬷嬷念叨着“日子艰难”,
听着隔壁妇人指桑骂槐的“野种”言论。愤怒、心疼、无力感,交织在他心头。
他看着云舒婉在灯下熬夜做绣活,
只为了换几个铜钱给他买块甜糕;看着她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偷偷垂泪,
转过身却对他展露最温暖的笑颜。前世的冤屈,今生的困境,如同两把烈火,
灼烧着他的灵魂。某一夜,在云舒婉轻拍着他,哼着歌谣哄他入睡时,云澈在心里,
对着这个给予他新生的女子,立下了此生最重的誓言。娘亲,这一世,我既是云澈,
也是楚清辞。我以两世之魂起誓,定护你一世喜乐平安,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那些欺你、辱你、负你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那双婴儿的眼眸里,
闪过的却是属于十八岁世子楚清辞的坚毅与冷厉。首先,他需要信息。关于这个家,
关于云舒婉的过去,关于……他那个神秘的“父亲”。机会很快来了。一日,
李嬷嬷抱着他在巷口晒太阳,几个长舌妇人正在闲聊。“听说了吗?
摄政王殿下前几日在西山围猎,一箭双雕,真是英武不凡!”“啧啧,
那可是咱们大梁的顶梁柱啊!只可惜,王妃去得早,世子爷前些年也没了,偌大的王府,
连个继承香火的都没有……”摄政王!楚凌风!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云澈的心猛地一跳,
耳朵几乎要竖起来。另一个妇人压低了声音,眼神瞟向云澈这边:“要说起来,
云家那位**,当年不是差点进了王府的门吗?怎么后来……啧啧,
还带着个说不清来历的娃娃……”“嘘!小声点!谁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也配跟王府扯上关系?”野种……王府……云澈的心沉了下去,一个模糊的猜想逐渐浮现。
难道……他今生的身世,竟与楚凌风有关?那个他前世的父亲,
今世可能成了他生物学上的……父亲?这个认知让他心乱如麻。对楚凌风,他感情复杂。
前世的敬畏、渴望、乃至最后的怨愤,都尚未理清。今生,
若他真是自己的生父……云澈攥紧了小小的拳头,眼神变得深邃。他需要力量,需要地位,
需要一个能够查明真相、保护母亲的平台。而这一切,
或许都要从那个权倾朝野的男人身上着手。他抬起头,望向皇城的方向,那双清澈的瞳仁里,
燃起了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名为野心的火焰。楚凌风,无论你是前世的严父,
还是今生不负责任的生父,我都一定会走到你的面前。这一次,我不会再等待你的认可,
我要让你,不得不正视我,不得不……偿还你欠下的债!第一步,
他不能再被困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他需要走出去,
需要一个合理的、能接触到更高层面的机会。“娘亲,”他抬起小脸,用最天真无邪的语气,
扯了扯云舒婉的衣袖,“澈儿……想去读书。”云舒婉愣了一下,
看着儿子那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心中一软,却又泛起一丝苦涩。读书,何其不易。
但看着孩子期盼的眼神,她最终还是温柔地点了点头。“好,娘亲想办法,送澈儿去蒙学。
”云澈依偎在母亲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属于谋士的弧度。国子监蒙学,我来了。
楚凌风,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第二章:蒙学初啼云舒婉最终还是设法将云澈送入了国子监下设的蒙学馆。这并非易事,
她几乎用尽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又厚着脸皮求了一位昔日受过云家恩惠、如今在国子监担任录事的老先生,
才为云澈争取到了一个旁听的位置。入学那日,云澈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蓝色小儒衫,
头发被云舒婉仔细地梳成两个小揪,看起来玉雪可爱,唯有那双眼睛,沉静得不像个孩子。
“澈儿,在学堂要听先生的话,莫要与同窗起争执。”云舒婉蹲下身,
替他理了理本就不存在的褶皱,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她总觉得,自那次病后,
儿子就变得异常安静和早熟,这让她既欣慰又隐隐不安。“娘亲放心,
”云澈用软糯的嗓音应着,努力扮演着一个乖巧的孩童,“澈儿会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
让娘亲过上好日子。”这话由一个三岁孩童说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却又让云舒婉瞬间湿了眼眶。她只当是孩子懵懂学舌,心中一片酸软,轻轻抱了抱他:“好,
娘亲等着澈儿。平平安安就好。”蒙学馆内,皆是五六岁的稚童,偶有几个年纪更小的,
也是出自权贵之家,早早开蒙。云澈这个“空降”的三岁小儿,又是生面孔,
立刻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授课的是一位姓王的老秀才,学问扎实,为人古板。
他见云澈年纪最小,便随意指了《千字文》的前几句让他跟读。“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老先生摇头晃脑。众童子跟着咿呀学语。云澈内心叹了口气。
他前世三岁启蒙,五岁便能背诵《论语》,如今却要在这里从头学起,实在是……浪费时间。
但他必须忍耐。他佯装吃力地跟着念,偶尔还“不小心”念错一两个字,显得笨拙又努力。
王老先生见他年纪小,也未苛责。然而,忍耐是有限度的,
尤其是当身边环绕着一群真正的小屁孩时。“先生!他推我!”“是我的!我的墨锭!
”“哇——娘亲——”一堂课下来,鸡飞狗跳。云澈只觉得额角青筋都在跳,
前世在肃穆的东宫伴读,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在心里默诵《资治通鉴》来保持冷静。他知道,他需要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恰到好处地展露“天赋”,却又不会过于惊世骇俗的机会。这个机会,
在他入学后的第五天,悄然降临。那日午后,
王老先生正在讲解《幼学琼林》中的“云师系是丰隆,雪神乃是滕六”,
试图让这群顽童理解何为自然神祇。底下大多懵懂,唯有云澈,听得几乎要打哈欠。
这些内容,他前世早已烂熟于心。就在这时,学堂外传来一阵细微却整齐的脚步声,
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云澈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
他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脊背不着痕迹地挺直了些。门被推开,学政大人陪着几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着玄色常服,金冠束发,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却冷峻如冰,
一双凤眼淡淡扫过学堂,不怒自威。不是楚凌风又是谁?他今日是例行巡视国子监,
顺道来看看蒙学。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是政务的一部分。整个学堂瞬间安静下来,
连最调皮的孩子都感受到了那股迫人的气势,噤若寒蝉。
王老先生连忙起身行礼:“参见摄政王殿下。”楚凌风微微颔首,
目光随意地掠过底下一个个低垂的小脑袋。他的视线在接触到云澈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孩子……似乎比周围的孩童都要小上一圈,但坐姿却异乎寻常的端正,虽然也低着头,
却并无其他孩子那般明显的惧色。云澈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跳微微加速,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孩童的懵懂。王老先生为了在摄政王面前显示教学成果,
轻咳一声,继续刚才的问题:“尔等可知,除了丰隆、滕六,还有哪位天神可布雨施雪?
”孩子们面面相觑,无人应答。王老先生有些尴尬,目光在堂下搜寻,
最终落在了年纪最小、看起来最“无害”的云澈身上,或许是想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也或许只是随意一指。“云澈,你可知晓?”云澈心中暗道:来了。他抬起小脸,
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被点名后的紧张与茫然,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
用带着奶气的、不太流畅的语调,小声说道:“回先生,《山海经·海外东经》有云,
‘雨师妾在其北,其为人黑,两手各操一蛇,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
或曰……雨师名萍翳。”话音落下,满室皆静。王老先生愣住了,
他本意只是想让这孩子说说常见的“龙王”之类,没想到他竟直接引出了《山海经》,
还说得有模有样!连一直面色平淡的楚凌风,眉梢都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云澈身上,这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审视与探究。一个三岁稚童,
能认字已属不易,竟能引用《山海经》?“你……读过《山海经》?
”王老先生难以置信地问。云澈立刻垂下头,小手不安地捏着衣角,
声音更小了:“娘亲……娘亲睡前当故事,给澈儿讲过一些,澈儿……记下了。
”他巧妙地将一切推给了“娘亲的故事”,既解释了知识的来源,
又符合一个“记性好”的聪慧孩童形象。楚凌风深邃的目光在云澈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他没有说话,
但那无形的压力让整个蒙学馆的空气都几乎凝固。良久,他才移开视线,
对学政淡淡道:“蒙学乃根基,教导学子认识万物,知晓典故,甚好。”说完,他便转身,
带着一行人离开了。直到那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
学堂内的众人才仿佛重新学会了呼吸。王老先生看着云澈,眼神复杂,
最终只化为一句:“嗯……记性不错,坐下吧。”而云澈,乖巧地坐回位置上,
低垂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鱼儿,上钩了。他知道,
楚凌风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三岁孩童仅仅是因为“记性好”。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
就等着它慢慢生根发芽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楚凌风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当天傍晚,
云澈刚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跟云舒婉分享今日的“见闻”,
一名身着王府侍卫服饰、腰佩长刀的侍卫出现了。那名侍卫看似恭敬,
姿态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云夫人,云小公子。”他拱手道,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
“奉王爷之命,请小公子过府一叙。”云舒婉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地将云澈护在身后,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王爷……王爷为何要见澈儿?他只是一个孩子,若有冲撞,
民女代他赔罪……”“云夫人多虑了,”侍卫语气不变,“王爷只是觉得小公子天资聪颖,
想考校几句学问而已,并无他意。”云澈能感觉到母亲身体的紧绷。他伸出小手,
轻轻拉住云舒婉冰凉的手指,仰起脸,用最无辜的眼神看着她,软软地道:“娘亲不怕,
王爷……是那天学堂里那个好看的伯伯吗?澈儿不怕,先生问话,澈儿好好回答就是。
”他必须去。这不仅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更是无法推脱的。同时,他也要安抚住母亲,
绝不能让她在此时露出破绽。云舒婉看着儿子清澈见底、全无惧色的眼眸,
心中的恐慌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无法抗衡,只能蹲下身,
细细整理着云澈的衣襟,低声叮嘱:“澈儿,到了王府,要谨言慎行,莫要乱看,莫要多话,
王爷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吗?”“嗯,澈儿记住了。”云澈乖巧点头,
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前世的敬畏、今生的谋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交织在一起。马车骨碌碌驶向那座象征着大梁权力顶峰的府邸。云澈坐在车内,
看似好奇地透过纱帘打量着外面飞速后退的街景,内心却已掀起波澜。
这是他前世生长的地方,一草一木皆熟悉无比,如今却要以“外人”的身份踏入。王府书房。
楚凌风已换下常服,穿着一身墨色暗纹锦袍,更添几分深沉与威压。他坐在紫檀木大案之后,
手边放着一盏清茶,并未翻阅文书,只是静静等待着,脑海中回想着蒙学馆里那个孩子。
那双眼睛……太过沉静,与年龄格格不入。
还有那脱口而出的《山海经》……“娘亲讲的故事”?这理由看似合理,却经不起推敲。
云舒婉有才名不假,但哪个母亲会给三岁稚童讲《山海经》这等艰涩古籍?“王爷,
云小公子到了。”侍卫在门外通报。“带进来。”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因门槛过高,他还需要微微抬起小短腿,动作带着孩童特有的笨拙。
云澈规规矩矩地走到书房中央,依着礼仪,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揖礼,奶声奶气道:“云澈,
参见王爷。”礼仪标准得挑不出错处,显然是云舒婉精心教导过,但由一个三岁孩子做来,
只让人觉得早慧又可爱。楚凌风没有叫起,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云澈身上,
缓慢而仔细地打量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若真是个普通孩子,只怕早已吓哭。云澈却只是维持着作揖的姿势,
小身板挺得笔直,唯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出一丝他刻意表现出来的“紧张”。良久,
楚凌风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免礼。抬起头来。”云澈依言抬头,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保持清澈、懵懂,
甚至带着一点点被大人物注视下的不安。“你母亲,常给你讲《山海经》?
”楚凌风问得随意,仿佛闲话家常。“回王爷,是的。”云澈点头,
小脸上露出一点回忆的神色,“娘亲说,里面有好多神奇的故事,有九尾的狐狸,
治水的大禹……澈儿喜欢听。”他将话题引向故事性,淡化其典籍属性。“哦?
”楚凌风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那她可曾讲过,‘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刑天为何舞干戚?”这个问题,已然超出了普通故事的范畴,带上了考校的意味。
云澈心中凛然。他知道,真正的试探开始了。他若答得过于流利精准,必引怀疑;若答不出,
又显得之前的“聪慧”有假。他微微歪着头,皱着小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
然后用不太确定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说:“娘亲……好像讲过……是一个……没有头的巨人?
他……他和一个很厉害的人打架,输了……头被砍掉了……然后他就不服气,
拿着斧头和盾牌……一直跳舞?嗯……娘亲说,他……他很勇敢,
也很可怜……”他刻意将“舞干戚”说成“跳舞”,将刑天的悲壮抗争描述得幼稚而片面,
甚至带着孩童不解世事的残忍天真。楚凌风静静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眼底深处的那抹锐利,似乎消散了些许。这个答案,
更像是一个记性好、却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深意的孩子,在复述母亲的故事。“记性确实不错。
”他淡淡评价了一句,听不出褒贬。云澈适时地露出一个被夸奖后有些腼腆又开心的笑容。
楚凌风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书房一侧书架上的典籍,忽然又道:“既然你母亲教你认字,
可能识得这几个字?”他随手从案上抽出一本《论语》,翻到《为政》篇,
指著「知之为知之」一句。云澈凑近了些,小手指点着,
念:“知……之……为……知……之……不、不认识了……”他卡在“知”字后的重复部分,
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当然认识。但他必须“不认识”。一个三岁孩子,
能记下故事已属天才,若连《论语》都能流畅阅读,那就不是天才,是妖孽了。
楚凌风看着他这番作态,沉默片刻,挥了挥手:“罢了。退下吧。”“澈儿告退。
”云澈再次行礼,动作依旧标准,然后迈着小短腿,稳稳地、不慌不忙地退出了书房。
直到书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云澈才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后背,
竟已渗出些许冷汗。与楚凌风对视,比想象中更耗费心神。那双眼,太过洞察,
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第一关,算是险险过了。他成功塑造了一个“记性超群、略有早慧,
但仍在合理范畴内”的孩童形象。书房内,楚凌风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眸色深沉。这孩子,
应对得太恰到好处了。那份镇定,那份礼仪,
还有那看似天真、却总能搪塞到关键处的回答……“派人去查,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角落吩咐,声音冷冽,“仔细查云舒婉这三年来的一切,
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尤其是……这个云澈,从小到大,可有任何异常。”“是。
”空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楚凌风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暮色渐合的庭院。
那个小小的、蓝色的身影,正被侍卫引着,走向府门。云澈……你究竟,是谁?
回到那个清贫却温暖的小院,云舒婉早已等在门口,一见云澈,立刻冲上前将他紧紧搂住,
声音哽咽:“澈儿,你没事吧?王爷他……他为难你了吗?”“娘亲,我没事。
”云澈回抱住母亲,感受着她的担忧,心中一片柔软,“王爷就是问了问先生教的书,
夸澈儿记性好呢。”他仰起脸,笑得天真烂漫,将书房中那暗流涌动的交锋,尽数掩盖。
然而,夜深人静,躺在母亲身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云澈却睁开了眼睛。楚凌风的怀疑,
绝不会因为今日的表演而完全打消。相反,他派人调查,就意味着怀疑的种子已经深种。
他必须更加小心。在获得足够的力量之前,他需要“藏”。不仅要藏起前世的记忆,
甚至要藏起一部分今生的“聪慧”。装傻,或许比表现聪明更难。但为了母亲,
他必须演下去,演得天衣无缝。接下来的日子,云澈在蒙学馆里,开始了他的“演技”修炼。
他不再主动表现,甚至刻意在某些简单的问题上“犯错”,回答问题也变得“迟钝”起来,
有时还会“不小心”在课堂上打个小盹,流点口水。王老先生起初还觉得可惜,
但见云澈“泯然众人矣”,也只当那日的惊鸿一瞥是孩子超常发挥,渐渐不再关注。
唯有云澈自己知道,他必须在“藏拙”与“必要时的引导”之间,找到那条危险的钢丝,
并稳稳地走下去。因为他知道,暗处,始终有一双属于摄政王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而真正的风暴,还在遥远的未来,静静蛰伏。第三章:宫宴惊变时光如水,悄然流逝。
云澈在“藏拙”与偶尔“灵光一现”之间小心拿捏着分寸,于蒙学馆中安然度过了数月。
他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比寻常孩子略聪明些,但绝不再引人侧目的普通学童。然而,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封鎏金请柬,被送到了云舒婉那略显寒酸的小院。宫中设宴,
为北境凯旋的将士庆功,特命有品级的命妇及京中才德兼备的官眷入宫赴宴。
云舒婉虽无诰命在身,但其昔日才名犹在,竟也在受邀之列。这无疑是一道惊雷。
云舒婉拿着请柬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宫廷,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早已远离,
为何又会将她卷入?“娘亲,不去可以吗?”云澈仰头问道,心中警铃大作。
他深知宫宴是非多,母亲性子柔韧,却不愿与人相争,极易被当成靶子。云舒婉苦笑着摇头,
指尖摩挲着请柬上冰凉的纹路:“皇命难违。”她抚摸着云澈的头,试图宽慰他也宽慰自己,
“澈儿放心,娘亲会小心的。你乖乖在家等李嬷嬷。”“不!”云澈抓住她的衣袖,
眼神执拗而坚定,“澈儿要和娘亲一起去!”他怎能放心让母亲独自面对那群虎狼?
纵然他如今只是三岁稚童,但在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云舒婉本欲拒绝,
但看着儿子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想到他异于常人的早慧,最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赴宴那日,云舒婉只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衣裙,发间别着一支简单的玉簪,脂粉未施,
却更显清丽脱俗,宛如空谷幽兰。云澈则被打扮得如同观音座下的童子,玉雪可爱。
母子二人踏入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宫殿时,不可避免地引来诸多打量、探究,
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目光。尤其是当一些人的视线落在云澈身上时,
那其中的意味更是复杂难辨。云舒婉垂眸,紧紧牵着云澈的手,
寻了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位置坐下。云澈则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看似好奇地打量着殿内的金碧辉煌,实则已将上首几位主要人物的神态尽收眼底。
楚凌风坐于皇帝下首,玄色亲王服制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自始至终未曾看向他们这边一眼。但云澈知道,他定然知晓他们的到来。
而另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则来自对面席位上一位华服美妇——永宁长公主,皇帝的姑母,
楚凌风的皇姐。她与楚凌风姐弟情深,在先帝时期曾相互扶持,
这也养成了她对楚凌风极强的控制欲。
她无法容忍任何脱离她掌控的人或事出现在楚凌风身边,
尤其是可能影响他声誉和权势的存在。宴至中旬,气氛正酣。永宁长公主端起身前的酒杯,
嘴角噙着一抹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笑意,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细针,直指角落里的云舒婉。
“云**,”她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周遭几桌听清,“多年不见,倒是清减了不少。
独自抚养孩儿,想必甚是辛苦吧?”她这话看似关怀,
实则将众人的目光瞬间引向了云舒婉和她身边那个过于安静的孩子身上。一时间,
探究、鄙夷、好奇的视线如同针尖般刺来。云舒婉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
垂眸道:“劳长公主挂心,民女一切安好。”“安好?”永宁长公主轻笑一声,拖长了语调,
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也是,云**素来心性‘豁达’,当年能毫不留恋地离开,
如今自然也能安于现状。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云澈,
最终又落回云舒婉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惋惜”:“只是苦了这孩子。出身不明,
前途未卜,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日后在这京城,怕是难有立足之地啊。本宫也是心疼凌风,
他日理万机,为国操劳,若因这些……不清不楚的往事,惹来非议,损及声誉,
乃至动摇朝野对他的信任,那才是真正的不美。”她这番话,恶毒更甚之前!
不仅坐实了云澈“来历不明”,更暗指云舒婉的存在是楚凌风的“污点”,
可能成为政敌攻击他的把柄!直接将个人恩怨拔高到了政治层面!
云舒婉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身体因极致的屈辱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她可以忍受自己受辱,
却不能容忍澈儿被如此轻贱,更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别人攻击楚凌风的工具!可她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在这样的诛心之论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云澈感受到母亲身体的僵硬和那巨大的压力,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绝不能容忍母亲受此大辱,也绝不能任由长公主将这盆脏水泼到父母身上!
就在云舒婉摇摇欲坠,永宁长公主脸上得意之色愈浓,周围众人窃窃私语之时,
一个清脆稚嫩,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童音,响彻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大殿中。
“龙跃云津,凤鸣岐阳。”“星垂平野,月涌大江。”“……”奶声奶气的吟诵声顿了顿,
似乎在努力回想,然后才继续,声音更加响亮,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四句诗,
前三句写景壮阔,气象万千,最后一句直抒胸臆,豪情万丈!
这绝不是一个三岁孩童能作出的诗!甚至殿内许多饱读诗书的官员,
都未曾听过如此格局的诗句!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
都震惊地、难以置信地,从面色惨白的云舒婉身上,转移到了那个站在她身前,
挺直了小小脊梁,毫无惧色地与永宁长公主对视的幼童身上。云澈吟完,
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慌乱,他转过身,扑进云舒婉的怀里,
把小脸埋起来,
娘亲讲过的故事里的诗……澈儿、澈儿背下来了……”他再次将一切推给了“娘亲的故事”。
但这一次,没有人会信了。什么样的故事,会有这样格局宏大、气魄雄浑的诗句?!
云舒婉紧紧抱住儿子,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心痛。她从未教过澈儿这样的诗!楚凌风一直淡漠的神情,
在听到那四句诗时,终于彻底碎裂!尤其是最后一句——“男儿立志出乡关,
学不成名誓不还!”这诗……这诗是他早年驻守边关时,于月夜巡营,心有所感,
信口吟哦而成!因觉不够完善,从未笔录,也从未示人!只在一次酒后,
对着当时尚且年幼的嫡子楚清辞随口念过!
这个孩子……这个叫云澈的孩子……他怎么可能知道?!楚凌风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
险些带翻了面前的案几。他那双深邃的凤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毫不掩饰地,
带着巨大的震惊、探究,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死死地盯住了云澈。
永宁长公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她精心设计的、旨在从名誉和权力层面打压云舒婉的刁难,
竟被一个三岁小儿的几句诗彻底打破,还引得楚凌风如此失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难看至极。云澈的早慧,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这让她感到了更深的威胁。大殿之内,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所有的喧嚣、所有的算计,都在这一刻停滞。
云澈将脸埋在母亲温暖的怀中,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
听着身后那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锐利目光。他知道,他赌赢了,暂时护住了母亲的尊严,
也狠狠回击了长公主的诋毁。但他更知道——完了。他精心维持的“略有早慧”的假象,
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楚凌风的怀疑,将不再是怀疑,而是确认!确认他身上,
有着绝不该存在的秘密!而永宁长公主的杀意,也必将因此变得更加浓烈!风暴,
真的要来了。第四章:疑云深重宫宴的风波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
在京城权贵圈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云澈那石破天惊的四句诗,与其三岁稚龄形成的巨大反差,
成了众人私下里窃窃议论的焦点。而处于漩涡中心的云澈母子,
归家后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楚凌风没有再召见云澈,王府也无人上门叨扰。
但那日宫宴上,摄政王骤然起身、目光如炬盯着云澈的样子,早已被无数人看在眼里,
记在心上。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人说摄政王惜才,有人说那孩子妖异,
更有人将云舒婉当年的旧事与这聪慧得不合常理的孩子联系起来,言语间满是探究与暧昧。
小院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云舒婉眉宇间的忧色却一日深过一日。
她不再轻易让云澈独自出门,连蒙学馆也以“身体不适”为由去得少了。
她时常看着埋头看书或安静玩耍的云澈出神,眼神复杂难辨——有为人母的骄傲,
有深切的担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隐的恐惧。“澈儿,
”她终于在一个午后,拉着云澈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那日宫宴上的诗……你真是从娘亲讲的故事里听来的?”她清晰地记得,
自己从未教过孩子这样的诗句,那诗中的气魄与格局,绝非闺阁中物。云澈心中早有准备。
他抬起小脸,眨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用力点头,表情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是呀!
娘亲不记得了吗?就是……就是那个,讲一个大将军,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打仗,不能回家,
很想念娘亲的故事里有的!”他胡乱编造了一个故事背景,将诗的出处模糊化,
归因于一个孩子可能理解错误的“思念之情”。云舒婉将信将疑,
但看着儿子纯真无邪的脸庞,终究不忍深究,只是将他搂得更紧,
低喃道:“许是娘亲记性不好了……澈儿,以后在外面,莫要再轻易说这些诗句了,知道吗?
”她怕,怕这过人的聪慧会给孩子带来灾祸。“嗯,澈儿记住了。”云澈乖巧地应下,
依偎在母亲怀中,感受着她不安的心跳,自己心中却是一片冷然。他知道,风暴并非过去,
只是在暗中酝酿,积蓄着更大的力量。与此同时,摄政王府的书房内,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楚凌风负手立于窗前,
挺拔的背影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紧绷。他面前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
摊开着两份墨迹犹新的卷宗。一份是关于云舒婉过去三年详尽到近乎琐碎的报告。
她如何被家族冷漠驱逐,如何咬牙赁下这处偏僻简陋的小院,
如何靠着日夜不息的绣活、抄书艰难维生,接触过哪些人,甚至每日采买了什么,
都巨细无遗地记录在案。报告清晰显示,她生活轨迹简单得近乎透明,
除了为最基本的生计奔波,几乎不与外人交往,
更从未接触过能作出或知晓那等磅礴诗句的文人雅士。她的世界,
小得只剩下那个院子和她的澈儿。另一份,则是关于云澈。
从他出生时稳婆颤巍巍画押的证词,到几次染病时郎中看诊的记录,
以及邻里对他幼时表现的描述。所有迹象都明确表明,
在数月前那场几乎夺去他性命的大病之前,他只是一个比普通孩子更安静、更孱弱些的幼儿,
与“神童”二字毫不沾边。真正的转变,翻天覆地的转变,就发生在那场凶险的病愈之后。
“王爷,”暗卫首领的声音在角落阴影里响起,低沉而清晰,“属下反复核查,多方印证,
云夫人绝无可能知晓那首诗。其生活圈子闭塞,接触之人皆与文墨无关。
而小公子……病愈前后的言行举止,判若两人。”楚凌风没有回头,
声音因长久沉默而略带沙哑:“还有呢?”他知道,一定还有更关键的东西。
“属下……还查到一事。”暗卫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清晰禀报,“小公子的生辰,
是承安十七年,七月初七,寅时三刻。”承安十七年,七月初七,寅时三刻!
楚凌风猛地转身,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一丝尖锐的、猝不及防的痛楚。这个时辰!
这个时辰,与他那蒙冤早夭的嫡子,楚清辞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这怎么可能?
!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一个被遗弃在外、身份不明的孩子,与他那含恨而终的儿子,
同名(澈与辞,音近),如今,竟连生辰也完全相同!刹那间,
宫宴上云澈吟诗时那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沉静眼神,
书房试探时那恰到好处、近乎完美的应对,
以及此刻这匪夷所思、令人心惊肉跳的生辰巧合……无数线索、疑点、细节,
如同汹涌的潮水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炸响!一个荒谬绝伦,违背常理,
却又似乎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念头,如同暗夜惊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他心中轰然炸开!
难道……难道清辞他……并没有完全消散于天地?难道他那饱含冤屈与不甘的魂魄,
竟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寄托在了这个名为云澈的孩子身上?!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太过离奇诡异,
让一向笃信现实、惯于掌控一切的楚凌风都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书案,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理性在疯狂叫嚣,
告诉他这绝无可能,是无稽之谈!但那份自见到云澈第一眼起就萦绕心头的莫名悸动与熟悉,
那份来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说的牵引感,还有这接连不断、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疑点,
都在疯狂地冲击、撕扯着他坚固的理智壁垒。他想起云舒婉,
那个他曾真心爱过、却也因误解而怨过的女子。她当年究竟为何那般决绝地离开?
是否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隐情?她宁愿承受被家族驱逐、受尽世人白眼的屈辱,
也坚持不肯说出孩子的生父,是否……并非因为他人,而是因为……自己?
楚凌风的心彻底乱了,前所未有的乱。像被投入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