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从出租房破败的窗户缝里钻进来,刮在脸上像刀子割。我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
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床架上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
儿子周维国和林薇薇穿着昂贵的羊毛大氅,站在洛杉矶的阳光下,笑得刺眼。而对面桌角,
林慧和佑庭的黑白遗照蒙着一层薄灰,照片上的人眉眼温和,却永远定格在了最年轻的模样。
越洋电话的嘟嘟声还在耳边回响,那是我打给周维国的最后一通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眼前闪过林慧跳黄浦江前绝望的眼神,
闪过佑庭饿肚子时可怜巴巴的模样,闪过自己病死在柴房时,
邻居说“周维国和林薇薇在国外住洋楼、开汽车”的话语。我对不起林慧,
对不起我的乖孙子,更对不起九泉之下的老伴周建军。若有来生,我绝不让这对狗男女得逞!
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红烛晃得我头晕。身下是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婚床,墙上贴着“囍”字,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胭脂香——这是周维国和林慧结婚的第一天!“妈,我收拾好了,
明天一早就回部队。”周维国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我心里“咯噔”一下,
上辈子就是这样!他说部队有紧急任务,婚假才刚开头就急着走,可实际上,
是军属大院里的林薇薇在等他!我掀开被子冲出去,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周维国,
气得浑身发抖。这混小子,穿着崭新的军装,眉眼间满是对林慧的不耐,对上我的眼神时,
还带着几分敷衍。“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房间。周维国愣住了,
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从小到大,我疼他如命,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
林慧也慌了,忙上前拉我的胳膊:“妈,您别生气,维国是真有任务……”“有任务?
”我一把将林慧护到身后,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佑庭,可不能受半点委屈,
“结婚第一天就撇下媳妇回部队,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有你媳妇吗?
”周维国梗着脖子反驳:“妈,您别无理取闹!部队的事紧急,我也是没办法!”“没办法?
”我冷笑,上辈子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过家。我们娘俩靠邻居接济过活,
他不仅一分钱没寄,最后寄来的信,竟是说他为了林薇薇辞了军职,要和她远渡重洋!
“我看你是急着去见林薇薇吧?”周维国脸色一白,眼神有些闪躲。林慧愣在原地,
小声问:“林薇薇是谁?”我拍了拍林慧的手,柔声道:“别管她,一个不安分的丫头。
”转头又看向周维国,语气坚定,“要回部队可以,把我和你媳妇带上。
你爸在大院里还有套房子,刚好我们娘俩住,也能给你做个饭、洗个衣服。
”周维国瞬间慌了——那套房子早就被他借给林薇薇的母亲柳玉芝住了!
他支支吾吾地推脱:“妈,那房子好久没住人了,又脏又乱,您去了还得打扫,
多折腾……等我忙完就来接你们。”“折腾?”我故意提高声音,“我看你是不想让我们去,
怕耽误你和林薇薇见面吧?”说着,我作势要去拿桌上的电话,“既然你不待见我们娘俩,
那我明天就给张政委打电话,把你爸的抚恤金改成打我卡上。反正你这个儿子,
我也指望不上了!”张政委是老伴的过命兄弟,最是护着我。
周维国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抚恤金改了,他不仅没了给林薇薇挥霍的钱,
还得被张政委狠狠教训,晋升更是无望。他脸色铁青,最终咬着牙妥协:“行,带你们去!
但你们别添乱!”我心里冷笑,添乱?这才刚开始呢。第二天出发时,周维国磨磨蹭蹭,
看着林慧手里的大包小包,连伸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我直接把行李全挂在他身上,
瞪着他:“你媳妇怀着孕呢,你想累着她?”周维国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林慧怀孕的事。
林慧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眼里满是惊讶。我冲她使了个眼色,这孩子,得护好。
一路辗转,终于到了军属大院门口。远远地,我就看见一个穿着素白连衣裙的姑娘站在那里,
眉眼间带着刻意的柔弱——正是林薇薇。她看见我们,立马快步上前,想挽我的胳膊,
嘴里甜甜地喊着:“阿姨,一路辛苦了,我是林薇薇……”我一把将手里的包袱全丢给她,
扶着林慧就往院里走,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把行李送到三楼最左边那间房,别摔了,
里面有我老伴的骨灰盒。”林薇薇的脸瞬间白了,抱着包袱僵在原地。周维国心疼坏了,
想上前帮忙,却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你媳妇累了,先送她回屋。”进了屋才发现,
楼下的房间里全是林薇薇的东西——杯子、拖鞋、碗筷,样样齐全,
甚至还有和周维国成对的物件。我冷笑一声,把林薇薇的东西全打包扔上楼,
指着三楼的房间对她说:“以后你跟我住楼上,楼下给他们小两口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传出去不好听。”林薇薇气得咬牙,却不敢反驳。周维国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想说什么,
却被我怼了回去:“怎么?你还想让你媳妇受委屈?”接下来的日子,
我把林薇薇看得死死的。她想偷偷和周维国见面,
我就寸步不离;她想在饭桌上给周维国夹菜,我就抢先把菜夹给林慧;她想装可怜博同情,
我就当着大院邻居的面“无意”说起她占着我老伴房子的事。这天早上,
我特意做了花生牛奶——上辈子我早就摸清了,林薇薇对花生过敏。果然,她见我在吃早餐,
立马抢过我的牛奶喝了下去,还挑衅地看着我。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浑身发痒、口吐白沫。
周维国冲进来时,正好看见她倒在地上,而我则“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她过敏啊,
她自己抢着喝的……”大院里的邻居都围了过来,看着林薇薇红肿的脸,
再看看周维国紧张的样子,议论声此起彼伏。“难怪周副团长天天魂不守舍,
原来早就和这姑娘勾搭上了!”“可怜了林慧,
刚结婚就遇着这事……”林薇薇被花生过敏折腾了几天,刚出院就憋了一肚子火。
她看着刘玉茹把林慧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周维国又被张政委训得抬不起头,
心里的算计疯长——必须尽快让周维国和林慧离婚,不然等林慧生下孩子,
她就彻底没机会了。这天夜里,月色暗沉,大院里的人都睡熟了。
林薇薇瞅准刘玉茹起夜的间隙,
偷偷从三楼房间的窗户翻了出去——她早就在床单上撕了条布绳,一头系在床腿上,
顺着绳子慢慢往下滑。脚刚落地,她就猫着腰溜到周维国的窗下,
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她和周维国早就约定好的幽会暗号。周维国一听就醒了,
慌忙爬起来开窗,把林薇薇拉进屋里。“你怎么来了?我妈要是发现……”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林薇薇捂住了嘴。“别说话,我有急事找你。”林薇薇喘着气,眼神里满是急切,
“刘玉茹那个老太婆太碍事了,你必须马上跟林慧离婚!
”周维国皱着眉推开她:“现在怎么离?我妈攥着抚恤金,张政委又盯着我,这时候离婚,
我在部队就彻底完了!”“完了?”林薇薇冷笑一声,凑到他耳边,
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兴奋,“我有办法让刘玉茹不敢拦着!你知道吗?
刘玉茹和我爹……他们三十年前就有一腿!”周维国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我昨晚偷听来的!”林薇薇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沈心来找刘玉茹,
亲口说‘当年沈家对不住你’,还说我爹当年负了她!难怪刘玉茹处处针对我,
她是嫉妒我妈,嫉妒我!”她正说得唾沫横飞,没注意到自己站在窗边,
脚下被周维国的军靴绊了一下。“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
重重摔在了院子的青石板上。“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林薇薇撕心裂肺的惨叫:“我的腿!
我的腿断了!”这声惨叫划破了夜的寂静,家家户户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刘玉茹刚从厕所出来,听见声音就往楼下跑,正好看见林薇薇躺在地上,
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而周维国正慌乱地从窗户往下爬。“好啊!你们这对狗男女,
大半夜的竟敢幽会!”刘玉茹故意拔高声音,让全院的人都能听见,“林薇薇,
你为了抢别人丈夫,连脸都不要了?翻窗户爬墙,你还要点体面吗?”邻居们纷纷涌出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议论声像炸开了锅:“我的天!真的是幽会!周副团长这也太不像话了!
”“林薇薇也真是,人家刚结婚就撬墙角,还爬窗户,丢死人了!”“可怜林慧了,
怀着孕还要受这委屈……”林慧也被吵醒了,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切,
眼泪无声地滑落。刘玉茹快步走过去,把她护在身后,怒视着周维国:“周维国,
你还有脸看?你媳妇怀着你的孩子,你却在这里跟别的女人鬼混,你对得起谁?
对得起你爹的在天之灵吗?”周维国又羞又急,想把林薇薇扶起来,却被林薇薇一把推开。
她疼得浑身发抖,眼神却像淬了毒。“林慧,周维国是我的男人,我凭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林慧我劝你尽早离婚。
”刘玉茹转头对围观看热闹的邻居说:“各位乡亲评评理,林薇薇占着我老伴的房子不肯走,
现在又半夜翻窗勾搭我儿子,摔断腿还要威胁我儿媳离婚,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今天这事,
必须让张政委来评评!”说着,刘玉茹就去拿电话。周维国慌了,上前拦住她:“妈!
别打电话!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看着周维国的窝囊样,林薇薇添了把火“维国,
你妈和林首长有那种关系!难怪她敢对我那么凶!”林薇薇哭哭啼啼地说,
“她肯定是怕我碍事,所以才不喜欢你跟我在一起。你要是真的爱我,就跟林慧离婚!不然,
我就把这事捅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你妈和林首长的丑事!
周维国本来就因为幽会被发现的事心烦,听林薇薇这么一说,更是火冒三丈。
他一直都知道刘玉茹是偏心林慧,原来是这个原因!他觉得自己被刘玉茹骗了,愤怒之下,
立刻冲进里屋,对着站门口的林慧吼道:“林慧!我们离婚!”林慧愣住了,眼泪掉到手上。
我听到声音,从外面走进来,冷冷地看着周维国:“你想好了?”“想好了!
”周维国梗着脖子,“我跟林慧就没感情了,我要跟薇薇在一起!
”刘玉茹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这么想离婚,那就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离婚可以,
你净身出户。这个家的东西,包括你身上穿的军装,都不是你挣来的,是你爹用命换来的,
没你的份!”周维国没想到刘玉茹会这么绝情,他还想争辩,却被林薇薇拉了一下。
林薇薇觉得,只要能离婚,净身出户也没关系,等她嫁进来,再慢慢把东西夺回来。于是,
她对周维国说:“维国,别跟她争了,我们只要能在一起就好。”就这样,
周维国和林慧很快就办了离婚手续。林慧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解脱。
我则彻底松了口气,我知道,这一步走对了。离了婚,林慧搬来和婆婆刘玉茹一起住,
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做,有一天婆婆突然神神秘秘给她拉到房间,从床底下拉出一个铁盒子,
从头上拔了根银簪子,用这个簪子伸到锁眼里面“啪嗒”一声,打开盒子,
从中摸出一沓钞票,一把塞到她手中,“拿着!”我按住她的手,眼神诚恳,
“以前是妈糊涂,被猪油蒙了心,让你受了太多委屈。现在妈一定补偿你。
周维国那个白眼狼靠不住,咱们女人得靠自己。”我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你手艺好,
做的家常菜特别香。不如,你就去军营门口卖盒饭?肯定能挣钱。”林慧愣住了,卖盒饭?
在那个年代,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是件很稀罕的事,她有些犹豫:“妈,这……合适吗?
别人会不会说闲话?”“说什么闲话?咱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光明正大!
”我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有妈在,没人敢欺负你。周维国和林薇薇那边,妈来处理。
”林慧看着刘玉茹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钞票,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自从嫁进周家,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婆婆以前对她不冷不热,丈夫更是把她当佣人使唤。
如今,婆婆突然变了,不仅维护她,还愿意支持她做生意,这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用力点了点头:“妈,我听您的!”接下来的几天,我帮着林慧一起准备卖盒饭的事。
她们先去集市买了新鲜的蔬菜、肉类和大米,又添置了两个大保温桶和一些粗瓷碗。
林慧的手艺确实好,她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炒青菜鲜嫩爽口,
就连最简单的番茄炒蛋都酸甜可口。第一天去军营门口卖盒饭,林慧还有些紧张,
我陪着她一起。没想到,盒饭刚摆出来,就吸引了不少士兵。士兵们大多是穷苦出身,
军营里的饭菜又糙又寡淡,林慧做的盒饭分量足、味道好,价格还实惠,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看着每天手里的钞票,林慧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我也替她开心,我知道这是个新开始。
而周维国和林薇薇那边,日子却不好过。自从刘玉茹把抚恤金拿走后,
周维国就没了钱给林薇薇买东西,林薇薇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自从和林慧分开,
和林薇薇扯了结婚证,林薇薇就不演了,家里也不打扫,衣服也不给他洗了,
每天没日没夜的吃喝玩乐,家中早已入不敷出,每天早上穿的衣服都皱巴巴的,
衣服领子上也是黄黄的,同事都在背后议论。本来还想着晋升的事儿,
张政委这边搭不上线了,想着林首长那边看能不能帮一把,
没想到林薇薇在林家根本沾不上边,本以为能靠林薇薇往上爬一爬,后来多番打听,
林首这段时间在沈家祖宅给老爷子过寿,想起那天和林薇薇去找林首长的画面,
周维国就忍不住后悔。那天去沈家祖宅找林首长,沈老爷子的府邸在沪上法租界的核心地段,
与军营家属院的破败截然不同。黑色的雕花铁门外站着两名身着笔挺军装的卫兵,
腰间配着亮闪闪的手枪,眼神锐利如鹰。大门内,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长路蜿蜒向前,
路两旁栽满了修剪整齐的法国梧桐,枝叶繁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维国刚走到门口就腿软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被林薇薇狠狠掐了一把胳膊。
“没出息的东西!”她压低声音骂了一句,随即换上一副娇柔的笑容,
对卫兵柔声说:“两位兄弟,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林薇薇求见家父林首长。
”卫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旧旗袍,身边的周维国更是一脸局促,
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但还是转身进了府邸通报。没过多久,
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留着山羊胡的管家走了出来,语气冷淡:“沈夫人说,
首长今日公务繁忙,不见客。”“不见客?”林薇薇的笑容僵在脸上,上前一步拦住管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