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深秋，寒意渐浓。但比天气更冷的，是赵家人看林凡的眼神。

自从皇朝酒店破产和赵明跑车被划两件事接连发生后，家里人对林凡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王淑芬不再当面训斥他，赵明见到他都绕道走，就连赵嫣然，也时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林凡却依旧我行我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每天买菜、做饭、遛狗，然后窝在阳台的旧沙发上看书，偶尔对着窗外发呆。

这天下午，他正看着电视里的《动物世界》，屏幕上播放着蜜獾的纪录片。

“平头哥，动物界的扛把子，天不怕地不怕，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解说员的声音铿锵有力。

林凡看得津津有味，顺手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嘴里。

门铃突然急促地响起。

赵嫣然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得吓人的男人。他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布满刺青，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

“请问...你找谁？”赵嫣然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找林凡。”男人的声音低沉如闷雷，目光越过赵嫣然，直直射向客厅里的林凡。

王淑芬和赵明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来人的瞬间，脸色都白了。

“暴...暴熊！”赵明失声叫道。

暴熊，南城地下拳场的不败王者，传说中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狠角色。更可怕的是，他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南城没人敢惹他。

王淑芬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熊、熊哥，是不是林凡哪里得罪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暴熊根本没理她，大步走进客厅，每走一步，地板都仿佛在震动。他在林凡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依旧窝在沙发里，目不转睛看着《动物世界》的男人。

“你就是林凡？”暴熊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林凡终于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抬头看了暴熊一眼，又瞥向电视屏幕。此刻画面正好切换到蜜獾单挑狮群的惊险镜头。

“你这气势，”林凡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不如这只平头哥。”

一瞬间，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赵明捂住眼睛，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王淑芬已经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赵嫣然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似乎想挡在林凡面前。

他们都听说过暴熊的脾气——上周有个不知死活的富二代在酒吧多看了他一眼，就被打进了ICU。

暴熊的拳头骤然握紧，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死死盯着林凡。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预想中的暴力场面并没有发生。

暴熊的目光从林凡脸上移开，落在了电视屏幕上。那只体型远小于狮子的蜜獾，正毫无畏惧地冲向兽群，眼神凶狠而坚定。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解说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暴熊的眉头越皱越紧，呼吸逐渐粗重。他回想起自己这些年在拳坛的征战——虽然战无不胜，但每次上台前，内心深处的恐惧从未消失。他靠的是压倒性的力量和凶残的外表震慑对手，而非蜜獾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无畏。

“你的气势是装出来的，”林凡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平静地看着暴熊，“而它的气势，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暴熊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也从未有人一眼看穿他内心的虚张声势。

他再次看向电视屏幕，那只蜜獾已经成功吓退了狮群，正昂首挺胸地离开战场，那小小的背影竟有几分俾睨天下的气概。

“气势...从骨子里透出来...”暴熊喃喃自语，眼神从最初的愤怒，逐渐转为迷茫，最后变成一种狂热的光芒。

他突然对着林凡深深一鞠躬：“多谢指点！”

说完，不等任何人反应，暴熊转身大步离开，那急匆匆的样子，仿佛赶着去办什么天大的事。

客厅里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赵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他...他就这么走了？”

王淑芬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直抹冷汗。

赵嫣然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凡，眼神复杂。

三天后，南城地下拳场传出惊人消息：不败拳王“暴熊”宣布无限期休赛，闭关修炼。据他的教练说，暴熊像是着了魔一样，整天观看《动物世界》蜜獾片段，嘴里念念有词地说要修炼“真正的气势”。

消息传到赵家时，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听说暴熊把全身的刺青都洗了，”赵明刷着手机，语气难以置信，“说要返璞归真，找回最原始的战斗本能。”

王淑芬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下意识地瞥了林凡一眼。

林凡正专注地挑着鱼刺，对这番对话充耳不闻。

“而且，”赵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现在逢人就说是得到了高人指点，才悟透了武学的真谛。”

赵嫣然轻轻放下碗筷，看向林凡：“那天，你到底对暴熊说了什么？”

林凡终于挑干净了鱼刺，把鱼肉夹到赵嫣然碗里，抬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我就说他的气势不如平头哥啊。”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林凡眨眨眼，“可能他自己想通了吧。人嘛，总会有些顿悟的时刻。”

赵嫣然盯着他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他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里找出些什么。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找到。

晚饭后，林凡照例去阳台的旧沙发上休息。夜色渐深，远处城市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他轻轻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那里曾经戴着一枚象征龙王权柄的戒指，如今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平头哥...”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确实挺像的。”

不知是在说暴熊，还是在说自己。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赵嫣然出门去见客户了。这个倔强的女人，即使公司已经岌岌可危，也从未在他面前显露半分软弱。

林凡望着她驾车远去的方向，眼神渐渐深邃。

风云，即将涌动。而他这条咸鱼，还能悠闲多久呢？

他轻轻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三年前的枪炮声和呐喊声。那些他极力逃避的过往，正以另一种方式，悄然逼近。